070 成汤昭告天下伐桀大义及期许

成汤祷告上天表明伐桀是不得已，希望得到上天的护佑，在大圣人伊尹的帮助下 ，伐桀成功。
废掉夏桀后，天下焕然一新，百姓如草木逢春欢欣鼓舞，踏实生活。天道信实无差，降福于善，降祸于恶。成汤告诫各诸侯，从今往后不行逆于常道非礼之事，不行傲慢言行，遵守治国典章规范，有德尽用，有罪必惩。伐桀之事，若有罪过，我一人承担。
感叹如果能够秉承大公无私的赤诚，必受天佑而得善终。
本章让后世人知道：臣下对君上的忠是常道，但贤臣不为昏君去尽忠是权变。

《汤诰》

“敢用玄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咎单作《明居》。

“敢用玄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敢用玄牡”，于是我斗胆的就用祭天祭地的时候所用的玄牡，那个“牡”就是牛，玄牡就是黑色的公牛。出师总要告天地，表示不是我一个人打，我要告诉天地我出师的理由，然后祭品就是用黑色的公牛。古代从上古的帝王传承下来都是如此。“敢昭告于上天神后”，那么把我这番出征的心机表明给老天爷知道，真诚的向上帝祷告。“请罪有夏”，企求上帝祝福我们，期望上帝能够保佑我们成功的去惩罚作恶多端的夏桀。“请罪有夏”，请上帝原谅我们，我们要去伐夏桀是出于不得已，希望你让我们成功，因为罪在于夏桀，希望他获得应有的报应，叫做“请罪有夏”。这个以前的朝代，常常在朝代面前加个“有”，比如说有禹，有没有？这边叫做有夏。

   “聿[yù]求元圣，与之戮力。”然后呢我又求得大圣伊尹的帮助，元圣就是大圣，大圣指的是谁呢，就是他的这个宰相伊尹。那前面加个“聿”，“聿”是什么，本来是书写的东西，其实上面加个竹字头不就是笔了，对不对？那凡是书写都有开头，所以“聿”这个字可以作为发语词，可以作为这个引述的意思，或者于是如何如何，“聿”跟于是差不多是同样的意思。“聿求元圣”，于是我求得大圣伊尹的帮助。“与之戮力”，我跟他一起同心协力。“以与尔有众请命。”并且我代表各位向上帝恳求，希望他在这场战役中保佑你们的平安，“以与尔有众”，就是诸位将士，向上帝请命，希望他保佑你们的平安。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最后呢这个上天是那么样真诚的护佑着我们最后赢得了胜利。而“上天孚佑”，“孚”就是诚信的意思。好，是比喻非常真诚的护佑了我们，因为我们得到了胜利。“罪人黜伏”，而这个恶贯满盈的夏桀呢已经被我们废除了。这个“黜”就是废除，臣服了，后来他就逃掉了。“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天命弗僭”，“僭”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一般来说超越本份叫做“僭”。一个做臣的人跨越他的本份去干涉他的君应该做的事情，像曹操董卓就叫作“僭”。那在这边比喻的不是这个翻过本份，而是说过错、过差。“天命弗僭”就是这个老天爷的规律是信实不差的，叫作“天命弗僭”。怎么样“天命弗僭”，它说“贲若草木，兆民允殖。”“贲”是修饰的意思，也是文采的意思。“贲”这个字各位很少看到，但是如果你读《易经》，你就会看到这个卦，六十四卦里面有一个卦就是贲挂。“贲”就是文饰。那么“贲若草木”什么意思呢？各位如果你看过秋天然后冬天，然后草木都凋萎了，对不对？到春天的时候那个草木绿意盎然，就是“贲”，就是草木的“贲”，草木忽然变得非常的焕然一新，非常的漂亮。那是在说什么呢，说老天爷助我们减除了夏桀这个大坏蛋，使天下焕然一新，好像草木重新得到生发的契机一样叫作“贲若草木”。那在形容什么呢，就在形容百姓，形容“兆民允殖”，就是你看看，我们现在兆民那种欢心鼓舞，那种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踏实的生活，快乐的生活，就像“贲若草木”一般，就像你春天冰雪融化之后突然看到草木欣欣向荣的样子，那就把冬天比喻成夏桀嘛，那现在已经把他给废除了，对不对，百姓都绽开了笑容。每个人都非常快乐工作和生活，所以叫做“贲若草木，兆民允殖”。你看天命是不会有过差的，天命永远是什么，降福给善的，降祸给恶的。你看这一次终究降祸给恶的夏桀给灭掉了，那夏桀被灭掉也就等同于是降福给我们这些善良的百姓，对不对？天命是没有过错的，天命是非常信实的，不要怀疑天命的意思。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俾”是使，使我一个人，“辑宁尔邦家”，“辑”是整理的意思，其实就是调理的让大家很和睦，就叫作“辑”。说此次上天要我一个人带领诸位去伐桀，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我是靠着上天的威力，才能够有能力去重新整理你们的家邦，恢复你们家邦的安宁。“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这边所要说的就是我们这次的行动实在是承蒙老天的护佑和老天的威德，才能够成功，不然我一个人是没有能力成功的，叫做“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俾”使得，才使得我去，是老天，叫做“俾予一人”。

“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兹”就是指这一次，伐桀的行动叫作“兹”。说这个行动呢我呢实在是不知道有没有得罪于天地，说这次行动要出发，要做这么大的事，各位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臣伐君呢，在成汤以前几乎没有。那种乱臣伐君的倒是有，但是也没有成功的。那以臣要伐君，这次君实在是很坏，臣不得不伐，但是我这个臣要去伐君到底有没有获罪于上下，有没有得罪于天地，不晓得。“栗栗危惧”，栗栗也好，危惧也好，都表示非常戒慎恐惧，我的内心实际上是十分的惶恐。“若将陨于深渊”，不得已做这样的抉择，就好像我已经坠入了深渊一般，那种惶恐不安。这在说什么，说不知道我心意的人，还误以为我是一个叛臣，要去伐君呢，对不对！那到底跟着我去的人是真心认同我，还是那些没有跟从我的人他根本就把我看成一个叛军。那我成功便罢，那我不成功的话大家都以叛军来审判我，根本几个人头也都不够落地，不是吗？所以说“若将陨于深渊”，这其实是赌性命的东西。

那这段是在说什么，在说到今天已经伐桀成功了，对不对？终于获得上天的肯定，终于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因为看到各位现在绽放了笑容，看到你们“贲若草木”，对不对？然后已经可以非常踏实的生活，“兆民允殖”，这样我就知道说我们做的事情是对的。这段话其实是反向的要来说明我们现在所说的、所做的正是替天行道，顺天意而行的事情。那言外之意在说什么呢？在说虽然万方的人有人当时支持我，也有人当时不支持我，甚至是把我批为乱臣的也有，但是事情到现在呢已经成为定局，希望你们当时支持也好，反对也好，现在应当要同心同德，要放下我们的成见，一起为往后众生的幸福去谋福利，大意是这样。看到他这番话我们要想他为什么要讲这番话，他背后的用意他是在说明什么东西，要不然你就看到他很害怕，好像要坠于深渊，但是你家的事关我什么事，有没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读书就是要读他的言外之意。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tāo]淫。”“凡我造邦”，什么意思，“造邦”就是新鲜的邦，是什么意思，就是今后凡是我商朝所分封的诸侯，就是造邦。因为夏朝是夏朝，现在是商朝了，对不对？重来了，重新分封，说凡是今后我商朝所分封的所有的诸侯。“无从匪彝”，这个“彝”就是一种宗庙常用的一种祭器，譬如说酒杯之类，那因为是每次的祭典都会用，所以就比喻为常啦，或者是比喻为礼啦。那“无从匪彝”是什么意思啊！这个绝对不可以做任何逆于常道非礼的事，叫作“无从匪彝”。不要去做那些匪彝的事情，匪彝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说凡事我今天所分封的各诸侯们，千万以后不可以做任何违逆常道的事。为什么？因为你看看夏桀，夏桀为什么被我们打倒，就是因为他违逆了常道，所以老天降法于他。“无即慆淫”，“慆”是傲慢，怠惰，反正就是慢，错误多了就叫做“淫”，说各位诸侯以后也绝对不可以行傲慢的淫行。“各守尔典，以承天休”，你们一定要遵守治国的基本的典章、规范。“以承天休”，“休”就是美德或者是福。“以承天休”，说才能够延续我们从上帝那里所获得来的福气。为什么夏桀，本来他祖上是非常有德的，福气很长，为什么到夏桀戛然而止，原因在哪里呀？一个人为恶天命靡常。天命本来在夏朝身上，因为他有德，就是慢慢的、帝王稍微有平常一点的，也不至于断了国祚，偏偏出了一个夏桀非常的顽劣，他的国祚到此就立即停止了。那我们要怎么样延长我们的福气，就是“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

“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说往后你们为臣的若有贤良善德。“朕弗敢蔽”，我不会视若无睹，我也不会嫉妒贤才，治国不就是要有更多贤才吗，我一定会依你的贤德而给你进爵加赏，绝对不会避嫌的意思。“尔有善，朕弗敢蔽”，我绝对不会避嫌，我会秉着大公无私，为国的心来尽用贤良。“罪当朕躬，弗敢自赦。”说如果我本身有了过错，有了罪，我一定不会轻易宽恕自己，这什么意思a?言外之意就是说即使是我，在法律面前跟你们一样，人人平等的意思。你看从上古的帝王里面就有这个思想了，对不对，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何必说现在才去说呢，我们其实是述而不作而已。那些为民福利的思想，在上古时代就非常完备了。说即使我是帝王，我有犯罪，“弗敢自赦”，我自己也不会宽恕我自己，会依法行事，说法律面前我跟你们一样平等。

“惟简在上帝之心”，这个“简”就是一个单纯，叫简，这一份单纯、公正的心思，我相信上帝随时都在明察。这个话呢他只讲一半。他谈诚的时候他说“尔有善”，如果你们有善德，我不会遮蔽你们的，但是各位你们有善，可是臣有没有可能有恶啊，有恶的他没有讲，讲自己的时候各位成汤岂没有善德，不讲自己的善德，他讲什么——“罪当朕躬”。各位，讲自己的时候讲罪，罪应该如何，要惩罚，即使是我也一样，讲罪就讲自己，讲善就讲谁，就讲臣，其实他这样一讲，善跟恶都讲，对不对？虽然说你们有善我不敢庇，但是你们有恶呢，连做天子都不敢赦了，我们的典刑一递上去之后，连天子都不敢赦，那何况是臣呢？不必说都知道了，对不对。那如果有善，任何善德我们都尽量进用，我就以这样单纯公正的心来治国，相信上帝早就明察，也请你们明察，这个意思，是一个非常宅心仁厚的心思啦。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说如果因为我有罪，那么我全部承担，那是因为我的德性不足，跟你们没有关系。“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我一个人有罪，那我一个人承担，不连累到天下任何国家。“其尔万方有罪”，如果你们有罪了，那是我疏于领导，是我德性不足，罪过应该记在我身上，我会非常的惕厉，好，会非常的省思。你们有罪我承担，我有罪呢我不会连累你。这个言下之意也就谈到了伐桀的这件事情。什么事情呢？就是我们伐桀，如果你们还有人认为我是错的，这个罪过我一个人承担。老天爷到时候会算我的账，但是现在事成定局，希望我们现在同心协力，让天下太平。这个“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说我如果有罪的话我不会连累你，但如果万方有罪，我带领你们去攻打夏桀，你担心你们有罪，没关系，我一个人全部承担，在予一个人而已。那事情到此已经定局，那希望各位尽弃前嫌。这个就是《汤诰》他从打了夏桀之后回到他的国度对不对，那为什么召集大家再说一遍，是因为人心还不齐啦，那人心还不齐，就有必要要跟你们晓以大义，为什么我们这一次要去打夏桀，原因是在哪里，是出于如何的不得已，要让大家明白。然后要把他的心思再述说一遍，把自己放得越低，就像大海一样，他越低他就能够容纳百川的水不是吗？他才能够有那么大的容量，能够承载那么大的船。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呜呼！”就是哎呦，非常慎重的意思。“尚克时忱”，“时”就是是不是的是，能够秉持着如此大公无私的赤诚，叫做“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必受上天的庇佑，获得美好的善终，“乃亦有终”。这份简单光明的心思，可以表于天地，如果我们可以秉于这种大公无私的赤诚，那么每个人都无愧于天地，必受天佑而善终。

好，最后一句是

“

咎单作《明居》”，

咎单是这个汤的臣民，他是做汤的司空，那么做了《明居》这一篇，它已经丢失掉了，所以仅存下来这句话，这句话呢不在《汤诰》里面，但是因为在《汤诰》跟下一篇之间呢应该还有这一篇，可是偏偏文章丢了，所以只留下这一句。刚刚所谈的是《汤诰》这一篇，跟前面谈过的《仲虺》这一篇，它是讲同一件事，那这个仲虺替这个成汤释怀，成汤非常担心以臣伐君将成历史的罪人啦。那么他的臣仲虺帮他释怀，晓明了大义。然后到这个《汤诰》的时候，由成汤来说明他的心襟，那么并且说了他对于未来的诸侯的一些期许，那从这两篇里面也让我们后世的人知道古圣先贤希望他留下一个好的教育、一个对的教育，什么教育呢？就是臣对君的忠是应该的，但是当君他的道德沦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的时候，臣没有理由再为一个昏君去尽忠，因为做一个臣为的是天下国家，不然你干嘛上朝堂去当臣对不对？那你为了天下国家，你就没有理由为一个人去做走狗。那我们为一个圣君去奔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应该的。但对一个暴君去赴汤蹈火，那就等于是助纣为虐，本来做了臣是为了要去扶助天下的百姓，结果你助纣为虐，这个臣变成去暴虐于天下百姓，跟他的原始目的是完全南辕北辙，所以那是不可为的事情。所以为什么这样的文章在历史的洪流里面没有被彻底的消灭，竟然让它还存在。那不是很多人也批判孔子说，孔子的学问就是把百姓弄得非常的愚忠而后听命于诸侯，对不对？那若是这样的话，那当时他编《尚书》的时候，那这一篇早就应该被他废了，那不是更名正言顺了吗，不是诸侯更高兴了吗？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古圣先贤希望给我们的是对的教育，是合理的教育，而不是一个愚民的教育。好，我们《汤诰》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