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过去那些事儿，我帮朋友漆家具

| 说说过去那些事，我帮朋友漆家具

   欧阳晓村

1979年，七十年代末，有两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一是我进了阀门厂顶替老汉工作，从此结束了八年之久的临时工生涯，拥有了一个铁饭碗；二是我无意中学会了一门手艺——漆家具。在本文中，我想重点说说漆家具，因为这是我难忘的一段经历。

回顾那个年代，人们开始接受新的事物和新的生活观念，不知是谁开的头？兴自己做沙发，而且，这种做法被迅速流行起来。

沙发，在我以前的认知中，一般家庭里肯定是没有的，解放前，资本家家里有沙发，而地主的家里，都不一定有沙发，因为农村不兴这个。解放后，只有当大官的家庭里才有沙发，区区小官，想都别想。其实，沙发坐起来感觉很舒服，软绵软绵的，还富有弹性。

那些年，我坐过的沙发就是石溪路理发店里的沙发，而且每个月只能坐一回。还有就是，我在电影中看到过各种各样的沙发。现在，老百姓都可以有沙发坐了，新鲜得很哈！在那个时候，到处看到一些人手里拿着扎好的弹簧和竹茸、还有麻袋什么的……起先，人们并不知道这是干啥用的，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些都是做沙发用的基本材料。那时候，人们自己做的沙发样式可谓是千篇一律，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做的一样。质量上就难说了，有好有孬。

记得有一次，我到弹子石一个朋友家里去耍，他兴致勃勃的叫我坐他新做的沙发。这是一张长沙发，本来已经坐了三个人了，我一挤，勉强坐了下来。突然，我感到屁股上有点不舒服，悄悄地一摸，“啥子东东哟？我的妈呀！好险啊！原来是沙发的弹簧不堪重负严重错位了，弹簧的尖尖都露出来了，差点伤到我。”接下来，引起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要说在那个时候，赶时髦的不仅仅只有做沙发，还有另外一种家庭建设也在悄悄流行，这就是－－旧家具翻新。在有些人眼里，能把旧家具翻新的，那算是一种本事，而有这门手艺的人是很吃香的。我是糊里糊涂的进入这个行业的，在连续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一共漆了200多套的家具，也就是说，隔三岔五我都有事做。只有少部分漆家具是收了钱的，其它的全是在帮朋友的忙。当然，也不是纯粹白帮忙，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买过烟酒，人家作为一种回报，鼓倒起要送给你烟和酒你会拒绝迈？不可能噻！

说起漆家具，最初还是受到了邻居罗小毛的影响，起先， 我纯属是“搞毫”。跟在罗小毛等人屁股后面干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刮膏灰、打磨等等。别说，这虽然是一份苦差事，最耗时间，但却很重要。要是这个环节掌握不好，所漆出来的家具就不好看，最直接的说法是，叫漆面不平。

再说，当初我在学这个手艺时，先接触的几乎都是旧家具，这就是我在前面所说的叫旧家具翻新，也有另一种说法叫“抓花漆”。大概操作流程是，先把旧家具的那些缝隙和坑坑洼洼刮上膏灰，然后用砂纸一阵打磨，涂上白喷漆，再上底色，趁底色未干就开始“抓花”。所谓“抓花”，其实就是在漆面上绘画。这种绘画的方式很特别，不用画笔，只用一个塑料片片，我把它称为叫“刮画”，你想要什么图案，一刮就出效果了，什么竹子呀，椰子树呀，牡丹花呀，甚至是山山水水的风景画，都可以刮出来。

好在我有画画的基础，一学就会。要是人家不满意，你就再打一道底色，重新刮过，直到让主人家觉得满意为止。下一道工序，就是涂上“胶片漆”了，然后再用“蜡克”或“聚安脂”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就这样，一套崭新的家具出现在大家眼前。主人家笑眯眯的配合你先把门关上，生怕一些灰尘会飞落在家具上。让家具漆自然干，起码要一天以上时间。要是想快点干，就要用大灯泡来烘烤。不过，这种方式很危险，必须要人在一旁守倒起，避免引起火灾。

“来来来！辛苦了！”这时，主人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叫你赶紧把它吃了。 人家知道，漆家具的是有毒工种，据说荷包蛋有去毒的功效。话是恁个说，我从来没有考证过。一般来说，一个人吃荷包蛋最多只能吃两个，因为吃多了，营养并不能完全吸收。曾经，有一个主人家很热情，每次都给我煮六个，非要我吃完不可，害得我那两天打的饱嗝全有一股浓浓的鸡蛋味，够呛！

当我很快学会了这门手艺后，就算是出师了，感谢罗小毛！从此以后我开始了单打独斗，在实践中边干边学，慢慢的，我会漆家具的口碑被人传了出去。明说，最先都是帮忙哈，从来没想过要收钱。凡是面子上过得去的朋友，只要是来找我帮忙的，我从未拒绝过。哪怕是人家姐夫的姐夫，舅子的舅子，只要喊我帮忙，我都去帮。

自从我有了这门手艺后，我也产生过挣点钱的想法。当时是在八一年初，我已经报名参加重庆市职工大学市中区职工联校学习《实用美术》专业，后来地点定在29中，实际上叫上夜校。每学期的学费好贵哦，要300多元，当时，我的工资才30多元／月。我羡慕班上其它同学都是一些单位的专业美工，是公费学习，只有我和茶厂的陈建是自费学习的。当时，我俩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想通过在这里学习后拿到文凭，然后再想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上述的那些学费，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说心里话，我早就有靠漆家具来挣点钱的想法了。只不过，刀儿还没有磨快，有自知之明罢了。殊不知，这种想法很快得以实现。

有一次，我正在大坪九坑子帮一个港务局的朋友漆家具。那天，风和日丽，为了赶时间我叫朋友把家具搬出来在院坝中来整。无意中发现，一个老爷子正在一旁静静的看我做活路。我好生奇怪，但并没有在意。过了好一会，这个老爷子终于发话了，“小伙子！你学这个手艺多久了？”“有两年多了吧，老师傅。”我客气的回答他。“看不出来哦，凭你刮膏灰打磨的技艺上来说，你起码达到了四级油漆工以上的水平。”啊？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呀，我当时就有点飘飘然了，沾沾自喜。

后来才知道，这个老爷子姓张，就在附近住家。他在年轻时学过漆生漆，因为生漆工序复杂，许多人又见不得，会皮肤过敏。正是这方面的原因，这个张老爷子后来就改行了。但是，漆家具的基本要领他完全懂得，他很欣赏我现在这样漆家具的方式，他认为比较简单、快捷，而且实用。

他向我详细打听有关材料需要的比例和价格。出于我对他的尊重，我如实一一作了回答。“小伙子！像这样好了，你给我开一张清单，原材料由我自己买，你来帮我漆一套家具，算一算要多少工钱？”我木了好一会，说出；“二十五块钱怎么样？张师傅！”谁知老爷子笑嘻嘻的说：“我幺儿最近要结婚了，家具早就做好了，就是一直没有漆。我觉得你的手艺不错，就这么定了，我给你三十块钱如何？”这么耙合的事情，谁拒绝谁就是傻瓜。就嫩个，我赚到了漆家具以来的第一桶金。

这个时候，我都是做的清水漆，就是直接显示木纹的那种，过去的“抓花漆”早已经被淘汰了，因为人们开始兴做家具了。有全部用木料的，也有用层板或纸板来代替木料的。全套家具一般有，双人床、衣柜、抽屉柜，个别的还要做梳妆柜。别说，我们这些漆家具也要讲与时俱进，一定要跟上时代的节奏才行。久而久之，我接的活多了，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我开始带徒弟了，平娃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扯远了，还是回到当年。就在我去张师傅家里漆家具的时候，发现他们家在做家具时，舍不得剩下的那些木料，七七八八的做了不少椅子和大小板凳，漆这些东西是最费神的事情，因为它尽是小面积，框框多，无论是打磨和油漆都比较麻烦。但是，看到是挣钱的份上，我又不好说出口来，只好一件件的把它们漆完，密密麻麻的堆放了一坝子，像搬家一样。临走时，张师傅特地还送给我一条大重九，哈哈，想起来并不亏，值了！

在八十年代初期，人们追求的东西很多，也正是我们这一代人忙着耍朋友、结婚的大好时光。我有好多同学和朋友，他们的家具都是我帮忙漆的，多年以后，我到他们家里去耍，看见他们的娃儿都长大了，那些家具居然还在。顿时，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至今，还有人提起过去的那些事情，美滋滋的，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是，不得不说，干漆家具这个活路很累，长期干下去说不定会中毒，会妨碍人体健康。所以说，在八三年以后，我就不干了这个活路了，即使有人出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干的，空了吹，就这么简单。

作者：欧阳晓村     朗读者：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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