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在后舱,一船的伙计就只有驾长在后舱做活路。我们见着驾长的时候最多,对于驾长做的活路比较熟悉。一清早,我们听驾长爬过官舱的顶篷到后舱的顶篷,一手把后舱的一张顶篷揭起,一片亮就透进舱来。我们看他把后舱的顶篷全收了,拿起那块长长的蹬板搁在两边舱壁上,一脚蹬上去,手把住舵。于是前面的桡夫就下篙子,船撑开了。
驾长那么高高的站在蹬板上,头露出在顶篷外,舵把子捏在手里,眼睛望着前面。我们觉得这条船仿佛是一匹马,一匹能够随意驰骋的马,而驾长是骑手。你要说这是个很美的比喻吧?可是,他掌着舵只是做活路,没有大野驰马的豪兴。我们同行有两条船,两条船上的驾长都喝酒。我们船上的年纪大多了,力气差些,到滩上,他多半在蹬板上跺脚,连声喊:“扳重点!扳重点!……就跟搔痒一样!”有一回,舵把子打手里滑脱了,亏得旁边几个乘客帮他扳住。他重新抓住舵把子的时候,笑了笑说:“好几个百斤重呢。不是说着耍的。”另一条船上的年轻人什么时候都喝酒,他夸张的摆给我们听:“不喝酒可有点儿害怕呢。脚底下水那么凶,不说假的,你们看到就站不住。喝点儿酒,要放心些。”我们的驾长就不然,做活路的时候他决不喝酒。这不是说他比那年轻人胆大,对于可怕的水他们两个抱着不同的害怕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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