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秋水伊人

关于故乡，那是每一个离家在外的人，心中永远放不下的痛和牵挂。写下这段文字时，我想起了自己八十多岁远在台湾的四祖父，每一次回乡探亲，都开心得像个孩子，老人身体不好，三年五年都要来一次，儿女们心疼的劝阻，劝不住老人想家的心，虽然每一次回来，面对的只是一片孤寂的坟茔，还有一些相见不相识的儿时玩伴，但是，思乡情切，谁能体会那份痛，老人的眼泪告诉我一切，故土难离啊。姑姑，红着眼睛和我说着老人的身体。所以，每一回，我都尽力让他们开心快乐。几天前，独语先生发来邀请，让我为他钟爱的一首歌《秋水伊人》写一段文字，欣然接受邀请。特意，看了老电影《小城之春》以及《古塔奇案》的资料，几天来，沉浸在那个时代泛黄的忧伤中不能自拔。写下一段陈年的伤，珍藏一段美好的过往。故乡，母亲，这寒凉世间最亲切的温暖，无论身在何方，一刻也不曾遗忘。

作者:拈花者
朗诵: 独语
制作:漏风


一步，一步，我扶杖走过野花摇曳的山岗。塬上春风，那缕温暖拂过面庞，不寒不凉。远村烟云，灰色的鸟影隐没在林梢，黄昏的炊烟依旧这样轻轻地缭绕，谁家母亲的呼唤依旧是这样焦急而嘹亮，让我这四海为家的漂泊孤客，听一声，便泪水汹涌，沾湿了衣裳。
一步，一步，我蹒跚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悄悄走近了你，我离开太久的故乡，一刹欣喜，一刹忧伤，一刹感觉自己一直并没有走远，一刹发现一切都变换了模样。我梦了千万回、盼了千万回、念了千万回的故乡；我在儿孙面前唠叨了千万回的故乡，我在歌声里唱过千万回的故乡！
一步，一步，忍着老迈与疼痛，我要穿越尘世的凄迷，纵然是一路苦雨风霜也要回来看你一眼，否则，我不甘心也无法安心就这样垂垂老矣。而今，终于站在这野花飘摇、牧笛横吹的山岗。柳色润染过的四月，流水涤荡过的四月，杜鹃声声悠扬着的四月！桃花红，梨花白，田里的庄稼，路上的行人，风筝满天飞翔，金黄的油菜花间，顽童不知疲倦地追逐、笑闹。这就是我，日日牵挂、魂牵梦绕的故乡；这就是我，漂泊天涯数十年、一刻也不曾放下的故乡。
一步，一步，走近了你，我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渐渐变成了惊惶。母亲啊，母亲。我年迈的母亲是否依旧坐在洒满阳光的门槛上，幽幽哼着那曲《秋水伊人》的歌谣，浑浊的眼眸望向远方那草色萋萋的路口，那是儿当年离乡远游、背影消失的方向。母亲啊，母亲，再等我一刻好吗？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就像当年那个游荡了一整天的少年，疲倦了趴在你肩头昏昏睡去。
一步，一步，走近了你，我拄杖的手颤巍巍地抖动着，我看见我荒芜的家园正飞出一只家雀，在断壁残垣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陌生的来客。当年的梧桐树、碧桃花都已生意盎然。天井院里，轻掩的门，雕花的窗，木板车、石井栏，风中闪亮飘浮的游丝，晃疼了我的眼，耳边突然回响起那让人无限亲切的吟唱，一瞬间，我的泪水泫xuàn然、惶急回顾。
一步，一步，我蹒跚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悄悄来到你的身旁。我来了，你还在，是吗？母亲啊，母亲，浮世繁华，光景转换，悲欢一世的光阴，原以为我会走得更远、更久。母亲啊，母亲，您膝下欢跃的儿郎，如今也老了，孤独地老了。常常像你当年那样，垂下白发苍苍的头颅，一个人默默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身边那些粉面的孩子，笑着闹着跑来跑去，一天一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一步，一步，我儿时依恋着的温暖和安详，我来了，我就是那个上树捉鸟、下河捕鱼、赶着牛儿从田间回来的娃娃啊，我就是那个在乡间小路上滚着铁环、唱着歌谣的少年郎。母亲，母亲，再唱一首歌谣给我听，好吗？在你温暖的安抚中，我会不惊不惧、睡得很香、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