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补录）

虽然见他误会了自己，可是此刻排风早已无心解释，抬手用衣袖擦擦眼睛，扬起尖尖的下巴，挑衅一般望着他说：“好啊，我就是要去报信。有本事你就看牢了我，再不就索性一掌把我打死，死人就什么都泄露不了了。”

“你——你不要再逼我！”皓南声嘶力竭地低吼一声，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话忽然再也无法忍住，像决堤的洪水般滔滔而下：“你说我阴险狡诈，那让你心甘情愿誓死愚忠的赵家又是什么人，大宋的天下得来的就名正言顺吗？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趁着后周小皇帝登基未稳，一举夺得江山。赵光义烛光斧影、毒杀亲兄，又借金匮之盟为自己谋朝篡位正名，他们就不是阴险狡诈的小人吗？再看看把你养育成人、恩重如山的杨家。杨业身为北汉旧臣，一直深受信任与重用，身为功臣名将，本该誓与北汉共存亡，可他居然劝谏先祖‘奉国归宋’，最后索性经不住劝诱投降大宋。你以为他们现在是一门忠烈，赤胆忠心全为了大宋吗？在我看来，他们如此忠心耿耿不过是因为早已背上叛臣的恶名，如不刻意显示对大宋的忠耿，生怕背负万代臭名，永世遭人唾骂而已。争权夺势本来就邪恶肮脏，只有成王败寇之说，没有谁是白璧无瑕、纤尘不染的英雄圣贤。谁能在权势争斗中获胜，也许反而更是阴险狡诈、卑鄙狠毒的小人。

再说，你现在身为宋人，听说外族攻宋，自觉受不了了。如果辽人不与党项人合力共抗大宋，岂知宋国不会转而欺凌他们呢。待到那时，你身为宋人，又该如何自处！江山本无姓，不过谁有本事拿下就算谁的。若说现在是赵宋天下，几百年前还是我刘家汉世的天下呢。我与大宋争夺江山，就算依靠他族，又何来阴险狡诈之说！况且对那些无根无基的平民百姓，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尽享太平，谁又在乎龙椅上坐的究竟是汉人、辽人，是姓赵还是姓刘。”

排风愣愣地注视着说得气喘吁吁、激动不已的皓南，心中一片混乱，不仅混乱，还涌出了深深的不安与恐惧。她很想也像他一样言辞锋锐，把他好好驳斥一番。可是听他刚才那一番话，似乎又无可辩驳，确实有几分道理。正是这种认同让她感到没来由的害怕，难道长此以往，她就要彻底被他说服，连大宋、杨家都弃而不顾了吗？

傻傻地对他呆看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激动地猛跳起来，双手捂在耳朵上，拼命摇头嚷道：“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再也不要听你的无理狡辩！”

哽咽着说完之后，她一下子将他撞开，头也不回冲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