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回 两点龙泪洒成望娘滩 一柄仙剑刺破篾龙眼
书接上回
也不晓得是哪一时代什么年月，这位火龙真人，曾和两位在朝作宰的官员同舟行过此滩，正巧遇见这瞎眼蔑龙出现。一霎时，天地暗黑日月失明，火龙真人的乘的舟船也随着颠簸起来。真人怒道：“这是什么孽畜，擅敢在此作祟。”随即便唤两岸土地的问话。土地们便慌忙把这处实际的情况和这龙的来头性情告诉真人。真人笑道：“一条练绳怎敢如此无礼！”那两位宰官就问：“可有法子治他？”真人点头道：“小小畜类，何足当我一剑！只可惜他 修炼多年，又没做什么坏事，所以不忍除他！”宰官道：“ 此等畜生有什好心，现在他还没有眼睛，自然干不出什么歹事。等他修出眼目，便如虎生翼，凡人岂能抵御。到时就是法师再要收拾他，怕也没有今天那么容易了。”真人叹道：“罪状未形，恶果未显，怎忍擅开杀戒？”那宰官最有爱民之心，一闻此事怎肯放过蔑龙，忙说：“仙师既不肯开杀戒，我二人却是朝廷大吏，理应为民除害，请借法师宝剑一用，纵有天愆，某等愿共任之，与法师无干。何如？”真人笑道：“大人们为国为民，有何大qiān愆。既如此说，贫 道就将佩剑奉借。”说时，取出寸许长一柄 小剑，迎风一晃，便一化为二，“这是雌剑，这是雄剑，闻土地说，这龙修成雌体，须用雌剑，方能斩他 ，大人切勿弄错。”宰官把双剑一起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只见那剑虽只有寸把长短，却是光焰闪烁冷气逼人，近面一照不禁打个寒噤，笑道：“龙大剑小，这能合用吗？”真人大笑道：“大人莫小觑此剑，贫道从元女处学得天遁剑法，此剑又经三千年的锻炼，能小能大能隐能现随心所欲无不如志。平时不用就要它小至无可再小亦无不可。如今既要用他，大 人爱他怎 长，就得怎样长，要他如何短，他就如何短。掷去如矢，其疾如风。锋尖所及，千万里不为远，百步内不为近，是真正的仙家奇宝，岂是世上所用凡火锻炼之顽铁所能比拟的！”
宰官大喜，正想寻觅瞎龙所在，蓦地，那龙又是一个转动，船身一阵大荡。那真人坐在船尾，神色不变，指指点点的说那龙头所在。那持剑的宰官却早慌得手足无措，把真人嘱咐的话，忘记得千干净净。伸手一掷，把雄剑丢了出去。只见一道青光，向龙头飞驰而去。真人慌忙叫道：“错了错了！怎么用了雄剑！”一语未了那剑已回至宰官手中。一霎时，风浪越发大了起来，水面上探出一个硕大的龙头，在那云雾迷离中，向真人他们连连点了十几个头，方才轻轻回身，向远处游去渐渐隐入水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这一来，把两位宰官吓得惊惶失措神智不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火龙真人叹息了一声道：“数之所定，人力真不可回。想此畜潜身水底修炼多年，以一缆绳修到如此地步，却又生成善根，不敢肆恶，这都是很难得的事，宜受天心眷注。虽有小小口腹之过，究竟情有可原。方才贫道不肯除他，也就是体谅好生之德，怜它向道之忱，绝非世人煦煦子子的小仁小义可比。怎奈二公不依，必欲为民除害。谁知仓卒之中，颠倒雌雄，错用吾剑，害之适以 爱之，杀之正以全之。本来此物百骸都备，独少眼目，若要修成两眼，至少还要五百年功行。今得此剑一刺，戳破两个窟窿，正好成为一对眼睛。倒不是大人玉成了他五百年苦功么？”二宰官听完，呆呆相向，不知所云。那真人把剑收回，入手就并合为一。此时风平浪静，日色当午，真是光头最足，热力顶盛的时候。真人把剑向着日光一照，笑道：“此畜也着实可恶，我成全了他，他却污了我的宝贝！”说罢，向阳一吹，那剑发出万丈金光，耀得人眼花缭乱。再一凝视，真人只剩一双空手，不晓把宝剑藏在什么地方去了。宰官定了定神，方问：“法师怎知此剑替他刺成双目？况且一击而中，自然只有一眼，怎又说是两个窟窿？”真人笑道：“阴阳相感，而生万物。若两阴两阳，同性相遇，往往反以致害。此物既修成雌体，大人反用阳剑去刺，他阳气所至，凡有所接，即相感而生。大人之剑，刚刚掷在他的头额，岂不就是替他造就修炼未成的双目吗？再则以剑刺物，往往洞穿身体，一边进去，却从另一面出来，一出一进，可不两个窟窿？此番皆是数有前定，至此机缘巧合。想是此物命不该绝，坐享后福，所以得此巧遇。就连贫道与二位大人今日之游，也似专为他刺眼而来，岂不奇怪呢！”
两位宰官都道，“如此说来，将来他要是害世祸人，反成你我之罪了！法师何不设法再施神术，趁早剪除了他，免得流毒人间，自增罪状。”真人笑道：“这大可不必，两位大人不见那龙入水之时，向你我连连点头么，这就是十分感谢虔诚施礼之意。你我既受了他的顶礼，怎能无端相仇？况且此物出身极贱，偏能具此烈性有此福缘，可见不是作恶之辈，将来之事，倒也不必过虑。再说一句狂妄的话，假如此物修成全体，反肆暴行，你我自然免不得处分。事已至此，也叫做命中所定，要逃也逃不去的。只有到了那时，再作道理。断不能在他一心修道之时，忽而成全于他，忽又加害于他。似此等反复颠倒之事，断非仙家所宜。要知违天不祥，背理不顺。不顺不祥，灾必及身，倒不是惧那区区孽畜，不敢和他计较也。”两宰相听完，默默不语。真人又道：“话虽如此，贫道为防他作恶，劝他上进之故，可施点小法力，令他知儆知感，于他本人，也非无益呢！”
说时，伸手向水底一招，那条巨龙又慢慢地腾身而上，确是十分谨慎，十分矜持，兀自把水面晃得和波涛上下一般。看他昂起头，朝真人点头为礼。真人正色吩咐道：“你是一条篾缆，修成龙身，又得贫道一剑成眼，省去很多功行，你的福缘可算不浅。从今以后你该加倍精进切勿怠慢，更不得罔害生灵祸及行旅。现今双目已成，只须三月功夫便可完全发光，且此目为我仙剑所开，光耀比众不同。近观能察秋毫远望可及千里。这真是千载难逢，可遇难求的机会。你若还是自甘满足，不知上进，岂不可惜！不但正果无期，还恐获罪上天，负你多年功行。再若白恃些小技能，为非行歹，那么，性命既难保全，死后当打入九幽地狱，不得超升！如今我为勉励你上进助你成道起见，在离此百里之内，设下一重刀闸，不仅是你，以后在此江内，凡以生物修道者，都要钻过此闸，方可脱离尘俗，上登仙界，如不能钻过，万勿轻试。因此闸底盖中间只留一缝，缝细如绳。若不把法身练化得细如丝线，是决难过去的，而且一触此闸，底盖猝合立刻便身首异处。这是最危险可怕的关隘。并非贫道有意和你等为难。一则可见成道之难，而后方显功成之可贵；二则有此一关，凡修持未至者，不敢自己满足，却可常以自敬；三则有此法力，便与神仙无殊，将来正果之后，不致被人轻侮。你看此法如何？”那龙连连顿首，现出万分心服的样子。真人喝一声：“去吧！”那龙又把头点上几点，拂然而逝。火龙真人做完此事，便别了两位宰官，自回洞府去了。
仙家日月，比众不同。转眼之间，又过了七八十年，却才是缥缈真人在灌口点化平和成全老龙之时。缥缈真人和火龙真人，同出老君祖师门下。他俩成全两龙之时原是出自无意，谁料却早被老君知道，算准东、西两龙，该在两位真人手下成道。成道之后大有一番际遇。因此吩咐他们，各人把自己种下的因缘速去收成结果。凡是物类成仙，必须先转人身。缥缈既用两魂合一之法，成全了灌口老龙。火龙也要设法着那条篾龙，也去凡人肚子里一转。因此火龙真人别了缥缈真人后，急急忙忙驾云赶来，直至七里泷。知道篾龙开眼后，整整苦修了七八十年。先时还不免吃些生物果腹，后来习得道气辟食之功，每天只觅些水中苇草之类吞入肚中，便可不觉饥饿，且把个身子修炼得能大能小，可粗可细，端的成为了一条得道通玄的神龙。火龙真人如何不喜！施个召龙诀，把他唤上水面。那龙一见真人，也似悲喜交集的样子，将自己身子绕成了一个大圈儿，环绕围抱住真人，只把个龙头，对准真人面上点头不已。真人少不得有一番嘉奖，带着他渡过那个龙闸。那龙果然化成细如发短如蚓的身子，战战兢兢向龙闸中间一钻。那闸是仙人设立的机关，若有生物过去，上下两锋立时合拢切来。但听水中一阵龙鸣，两岸山谷一齐震动。
未知此龙性命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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