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在此前的叙述中，我们见识了相爱相知之路，感受到婚礼的烂漫，也在静谧的葬礼上无言。生老病死，都是世上俗事。
就像谷主麦家在《人生海海》里借爷爷之口说的那样，“天打不散，地拆不散”，从岁首到年终，团聚是所有人的期盼。
我们看重传统节日，特别是临近年关的那些节日。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这天要祭灶神。
民以食为天，掌管着人间衣食与祸福大权的灶神，理所当然地受到中国家庭的重视。
祭灶神的活动在晚上进行，所以这一天也称小年夜，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而1949年的小年夜，不仅是平常老百姓团圆的日子，这一天达成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全国的大团圆也指日可待了。
杭家的小年夜由林忘忧的回家拉开序幕。他和杭盼一样，带着方外之人的气息。
忘忧一直住在山林间，这次回到杭州，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玉泉看了看妈妈嘉草，给玉泉鱼跃里的大鱼喝一口自己在山间种的白茶。
在小年夜想起嘉草的不仅忘忧一人，杭盼带着曹家远边走边闲聊，一路到了埋葬嘉草的地方，发现已经有人来祭扫过她了。
中国人珍视家庭，团圆的日子不仅要有生人，亦不可忘却已经去世的人。一年即将结束，今年做了什么，家中有什么大事，都可以向故去的人闲谈一番。
而一个时代将要落幕，也是需要回顾。毕竟不论是敌是友，都已留在过去。“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在这一天，杭盼也放下了自己的噩梦，以全新的自己迎接新的人生阶段。
我们处在私人空间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除了物质的装饰外，文人也会从精神上装饰家宅。
无论是《红楼梦》，还是《望江南》，都可以看见主人公为宅邸取上一些雅致又考究的名字。
五进的杭家大院，每一进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有典故出处，它体现了一家的文化底蕴和价值倾向，是家庭精神之具体形态。
可是小年夜的场景并没有设定在任何一进正房，它发生在“生有居堂”旁的小套院里。是作为文化的、高雅的、形而上的环境中的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
从下午开始杭家人就忙开了，杭汉跑去虎跑拉泉水回家泡茶，婉罗姆妈做好了糖瓜，大家将屋里屋外，上上下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令人差点忘记这还是在艰苦的战争时期。
中华民族的本性中就是有坚韧、乐观、向上这类特质，我们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力量，即使再困难，日子还是得郑重地、认真地过。
在“生有居堂”旁的小套间里，杭家人基本上到齐了。以杭嘉和抄写范成大的《祭灶词》为中心，我们可以看出一大家子人不同的性格和相处方式：
得荼还是个孩子，他与爷爷亲近，也就一直在杭嘉和旁陪着，虽然知道要安静地看，但是抵不住小朋友活泼，总是忍不住发问。
而杭嘉和是一个开明的长辈，他没有直接回答得荼的问题，倒是将问题交给了小辈们。
此时方越最耐不住性子，第一个开口了。他不太相信神鬼之说，所以也不太在乎祭灶这一习俗，就是在后头撕旧灶王像时，也显得毛手毛脚的。
如此得荼只得自己认认真真地分析文义，可是他还小，看不太懂，杭嘉和就细细地给他讲。
杭嘉和格外疼爱这个遗孤，其中包含着对儿子儿媳的怀念。而现在的这个场景，也可印证得荼长大之后的好学。
谈话间话题引到了黄焦风身上，这时焦风名义上的母亲黄娜坐不住了，她一开口，尽显泼辣作风。性格如此艳丽的女性在杭家其实是格格不入的。
杭家女人温婉，坚强，富有诗书之气，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她和寄草、叶子的性格相差太大，理所当然地处不好。
而家中女人因为杭汉和黄焦风拌嘴，惹得家主也心中不快。嘉和看方越灶王像撕不好，也就指使他去把杭汉和焦风二人寻回来。
可是灶王像还是得撕，杭嘉和准备亲自上场。但他心中挂念女儿，也做得心不在焉，而这紧张的氛围被意料之中同时是意料之外的人打破了——杭盼真的带着曹家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曹家远作为准新婿，想在岳父面前大显身手。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顺利地揭下了灶王像。
当旧的灶王爷嘴上抹着蜜地上天庭汇报工作，新的灶王爷坐镇厨房后，大家得上桌吃饭了。可饭桌上来了“新人”，几个“旧人”却还迟迟未到……
在小年夜的前半部分，大部分的人物都已出场了，小说中的人物之所以生动立体，得益于作者对他们的语言和动作塑造。
王旭烽展现这场群像戏时，话语间并未直接对任何角色下定论，我们是通过角色间的互动，和在特定时间的行动看出他们的性格的：杭嘉和关爱小辈，得荼活泼，方越急躁，黄娜泼辣，寄草直爽……
正因为性格各异，他们的互动才显得真实有张力。
未曾出现在杭家小年夜聚会上的二人其实没有走远，杭汉是地下共产党员，为了让解放军顺利进驻杭州城，他悄悄带着黄焦风在草色坊抄录材料，做地下工作。
如果说杭盼与曹家远的爱情是在一刹那间的情定终生，那杭汉和黄焦风就是细水长流般的相伴相守。
杭汉心里充满了对焦风的保护欲，这个女孩与聪明伶俐的杭家女人不同，她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随着生父长期漂泊的经历塑造了她独特的观看世界的方式，在国际间巡回的杂耍团中长大的焦风，也许见惯了离别，见惯了无常，比其他人更早地知道“世间难得两全法”。
所以她要的不多，她不在乎毫无血缘关系的黄娜，也不想去在当时来说更为繁华安全的香港，她只希望能够跟杭汉哥哥在一起。
所以这个任务对他们俩来说是一百个愿意：于公是在为国做贡献，于私又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聊天，何乐而不为呢？但杭汉还是有点担心，天色已晚，可接头的人还未出现……
在等待中杭汉和焦风约定了终身，如此温馨的时刻被贴在玻璃窗上的一张人脸硬生生给打断了。
窗外有人蓬头垢面地突然出现，杭汉拿不准是不是自己暴露了，想赶紧拉着焦风离开，在打开门的时候，与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这不是别人，原来是杭嘉平。
这一次共产党地下交接，事件一个紧接着一个，三个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杭汉发觉地下接头人竟是父亲，他一直以为自己与父亲在政治上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可没想到父亲是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员。
而杭嘉平此时带给杭汉的“炸弹”可不止一件：他要带着黄娜和黄焦风赶往香港，刚刚私定终身的二人马上要相隔千里了。
对杭嘉平来说，腊月二十三这天也是“惊喜重重”。
陈仪在政治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是令他无比恼火，回家竟发现自己的亲生儿子要和继妻的女儿结婚了！
这次的交接任务是顺利完成了，问题却一个个闹哄哄地来到台前，这时杭家后花园突然传来了方越的声音，原来他撞上了从监狱中放出来的生父李飞黄，他正是趴在草色坊玻璃窗外向内偷看的人，现在又晃到了杭家后院。
这李飞黄是杭家甩不掉的大包袱，他是杭嘉和前妻方西泠的前夫，在日本占领杭州时期当了大汉奸，前不久刚从监狱里放了出来。
杭嘉和和李飞黄之间没什么私仇，主要是心疼他的儿子杭方越，不想他伤心，所以想尽量安顿好他的生父。好不容易处置好了李飞黄，在小年夜他却逃回了杭家。
原本祥和宁静的小年夜就被这个不速之客搅了，杭方越对亲生父亲厌恶至极，见面之后想立刻把他赶出去，这一闹，将大家都引来了后院。
最终无法，只能嘉和拿主意：先将他留下，这出闹剧才告一段落。
“门外青骢郭外舟，人生无奈是离愁。”弄潮儿杭嘉平又要上路了，小年夜虽然是团圆的日子，但是天下无不散筵席，终究是会有说再见的时候。
正如在之前的共读中说的，杭嘉平心中家国天下的大公之情越重，在儿女私情方面，就会显得尤为淡漠。
临走前他看见了曾经的妻子叶子，心中涌上来一股伤心又甜蜜的情绪，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叶子。
也许他有很多话想和叶子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还有自己的政治抱负要完成，一颗心也就这么大，塞下了公事，也就没有地方给私事了。
感情既是这么一回事，它是迷宫，是昏暗的森林，是幽深的洞口，从他人口中得来的告诫，终究比不上亲自体验的实感。
如果将感情分辨明白了，就少了很多的暧昧，少了很多的朦胧，少了很多心驰神往。
所以在感情的世界里，很难分清对错，因此你很难从道德的角度去批判杭嘉平与叶子，甚至文中其他人的选择。
可是不论历史的车轮往哪个方向滚动，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变的依旧是家人间牢固的纽带。毕竟家是心灵的港湾，是人生的驿站，是情感的归宿，也是灵魂的延续。
今天我们共读了杭家的小年夜，这次小年夜除了各个生动有趣的角色之外，还展示了许多传统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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