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81 「天才少年」黄公望的落破人生

81 「天才少年」黄公望的落破人生

一、知识点

1.黄公望：

黄公望（1269年9月12日—1354年11月10日），元代画家。自称浙江平阳人。陶宗仪《辍耕录》称其“本姓陆”，出继温州平阳黄氏为义子，因改姓黄，名公望，字子久，号一峰、大痴道人等。

黄公望曾任中台察院掾吏，一度入狱；后加入全真教，往来杭州、松江等地卖卜；晚年居住杭州筲箕泉，元顺帝至正十四年（1354年）十月二十五日逝世，享年八十五岁。

黄公望工书法，通音律，善诗词散曲。尤擅画山水，曾得赵孟頫指授，宗法董源、巨然、荆浩、关仝、李成等。水墨、浅绛俱作，以草籀奇字法入画，气势雄秀，笔简神完，自成一家，得“峰峦浑厚，草木华滋”之评。名列“元四家”（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之首。传世画作有《富春山居图》《水阁清幽图》《天池石壁图》《九峰雪霁图》《富春大岭图》等。著有画论《写山水诀》。

2.水墨画：

水墨画是由水和墨调配成不同深浅的墨色所画出的画，是绘画的一种形式，更多时候，水墨画被视为中国传统绘画，也就是国画的代表。也称国画，中国画。墨水画是中国传统画之一。墨水是国画的起源，以笔墨运用的技法基础画成墨水画。线条中锋笔，侧锋笔，顺锋和逆锋，点染，擦，破墨，拨墨的技法。墨于水的变化分为五色。画成作品，题款，盖章。就是完整的墨水画作品。

基本的水墨画，仅有水与墨，黑与白色，但进阶的水墨画，也有工笔花鸟画，色彩缤纷。后者有时也称为彩墨画。在中国画中，以中国画特有的材料之一，墨为主要原料加以清水的多少引为浓墨、淡墨、干墨、湿墨、焦墨等，画出不同浓淡（黑、白、灰）层次。别有一番韵味称为“墨韵”。而形成水墨为主的一种绘画形式。

3.富居春山图：

富春山居图是元代画家黄公望于1350年创作的纸本水墨画，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黄公望为师弟郑樗（无用师）所绘，几经易手，并因“焚画殉葬”而身首两段。前半卷：剩山图，现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卷：无用师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此画以横幅长卷的形式描绘了富春江两岸秀丽的山光水色。峰峦坡石随势起伏，山涧深处清泉飞泻。在群山环抱中，茅屋村舍参差其间，渔舟小桥错落有致，真可谓人随景迁、景随人移。此画集中体现了作者勾勒、皴擦、点染的高超技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清初吴其贞推崇为“亘古第一画”。富春山居图被誉为“画中之兰亭”，属国宝级文物。2011年6月，《富春山居图》全卷在台北“故宫博物院”首度合璧展出。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所以 70 岁等于是一岁，在艺术的生命里才是刚开始。

2、他总觉得翻译出来就变成笨。我跟他说，痴不是本，也不是带，痴是执着。痴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痴是无怨无悔，痴是知世的生病，痴是非理性的一种爱。

3、台湾的九株风翠这张画因为上面没有它的落款，所以历来学者的争议蛮多。

三、全文逐字稿

书的创作通常是在生命的盛壮之年，所以我们看到三十几岁的末内，他画日出印象，等于是进行一个绘画的革命。那三十几岁的夏卡尔，甚至二十几岁的夏卡尔，其实已经画出他们非常重要的作品。东方很特殊，尤其在宋元以后的东方，他好像在比一个生命的长度，所以我们今天要介绍的话叫像黄公望，大概在 70 岁以前，你看不到他的任何作品，他忽然跑出来已经 80 岁。所以我们常常会有很多的意外，就是东方的艺术家好像在准备很长很长的一个长跑，所以它不是比较爆发力，不是比较一种生命的冲刺，短暂的一种辉煌，而是细水长流，慢慢找到生命最能够有源远流长的那个部分。所以我想东方跟西方的哲学的确有它不同的这个部分，所以黄公望其实是一个很有代表的艺术家。

其实大家知道的近代在中国最有名的水墨的画家，像齐白石，他大概最好的作品也都在 80 岁，那 90 岁以后简直登峰造极。我看到他 90 岁画的那些鸽子花，我就觉得叹为观止，那个生命力的旺盛，所以这是很特殊的，因为西方的画家。当然我们讲到莫奈夏卡尔都算高寿，可是一般讲起来像梵高那种 37 岁就把生命结束比较是西方艺术家的典范，或者像辛了 27 岁就死掉了，所以我想这是很不同的生命形式。

那我也觉得今天我们在新竹做这样的比较，其实对于这个岛屿上的很多朋友，我们的身上绝对不是只有单纯的东方或单纯的西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综合体。所以我觉得我年轻时候其实没有喜欢过，没有特别喜欢过这些水墨的作品，他们没有那么吸引我。如果比较起梵高，比较起高，更有点像那个时候听音乐，那贝多芬的命运让你热泪盈眶，可是听一个古琴的幽兰，觉得还是静不下心来，我想静不下心来，不是那个作品不好，是我静不下心来。

所以也许有些东西是等在你生命的中年以后，慢慢地一次次去故宫，看到富春山居，慢慢在里面看到一些不同的层次，看到生命的一种不疾不徐。不疾不徐是也可以快，也可以慢，没有那么着急了，可以非常的从容。那我想现在世界上还在有东方跟西方的比较吧，你总觉得说我们的身上也常常在做这两种不同的文化的某一种衡量，那我是觉得年轻手不妨肆无忌惮的去爱反谷。所以我常常跟朋友开玩笑说，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断地发誓说我绝对不要活过 19 岁，觉得要活得很灿烂，像流星一样。然后今天活到六十几岁，觉得也不后悔。好像有另外一些东西在生命的转角处，让你不断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有新的东西在展现。所以祝福在座的朋友，不管是年轻或者中年以后，大概在生命的不同阶段都能够看到它的美。那富春山区我想应该从这样的起点去认识这样的一个长卷，大开大合，它的确综合了生命里非常复杂的东西。

好，我想最近大家会在媒体上到处看到黄公望这个名字，会到处看到富春山区这个名词。前天在北京的所有的武警重重戒备下，这张画前段只有 51.44 公分被护送到上飞机，昨天已经确定到了台湾。它的保险费是 6 亿多台币，只有 51.4 公分，真正比较长是 60636.9 公分在台湾。所以下次如果我们把那个后面部分借给大陆展，应该用这6亿去乘一下，那因为最长的部分在台湾，那我想因为变成了一个今年的大事。

6月 2 号大家在故宫就会看到这两段分开了 360 年的一张画，重新被放在一起展览，它等于是一个传奇。所以我想也许媒体上有时候会过度耸动，或者去夸张它的这种传奇性，然后像我们需要比较平实地去认识这幅画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的意义。特别介绍一下黄公望，他名字本来叫陆坚，他不姓黄。那我想大家知道他是江苏常熟这个地方的人，家里很穷，因为通常这种家境贫寒的小孩就会过继给别人，过继到有钱人家去。所以在浙江永嘉有一个 90 岁以上的老公公，大家很尊敬她叫皇宫，所以就过继了这个孩子。那这个皇宫名字叫黄乐，快乐的乐。我想他蛮挑的，就是要找一个继承他家业的后代，这么挑到了 90 岁才找到， 94 岁才找到了这个路间，大概觉得这小孩聪明伶俐，值得收养过继，所以他就当时讲了一句话，说皇宫望子久矣，所以我这个姓黄的老公希望有一个孩子很久很久了，所以黄公望自子酒是从他爸爸这一句话来的，改名为皇宫旺自此酒。

我想是父子之间一段很特殊的缘分，我们在人世间常常觉得血缘是一种缘分，其实有时候没有血缘也可能是另外一种缘分，所以这个皇宫就很疼爱这个孩子，给他很好的教育，培养他读书。那这个小孩也特别地聪明，所以在 12 岁就参加了元朝的神童科考试，有点像我们今天教育部的天才儿童，所以算是一个很早熟的一个孩子。

可是这个小孩后来长大了，长大以后就二十几岁，就在苏杭这一带做过，做一个小小的官了，其实是一个小公务员，负责田粮赋税，就是收税，可能最近要报税了，这种基层的税务人员，那这种税务人员在元朝其实牵涉到很复杂的贪污案件之中，所以他后来有一个长官叫张驴，那牵是在这种贪慧就贿赂的案件当中，所以他就一起被连累， 46 岁左右就进了监牢。

我们知道古代进监牢不是好玩的事，没有今天所谓电子料，靠这种事还可以逍遥，那大概审问所有的上行，大概都让一个人受到生命上非常大的打击。可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如果以后有一个 82 岁的黄国王画出这么精彩的作品，其实是因为他 46 岁做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功课。

我的意思是说坐牢也许是一个不幸的事，可是坐牢可能是人生上最大的一门功课。有时候我跟朋友说，如果我今天有机会坐一个牢，我不晓在牢里我会做什么，因为那种屈辱，那种误解，所有这些事情很可能让你写一本精彩的书，可是我们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为了写这本书去坐牢，所以其实我还是要讲，这也许是一个缘分，那这个缘分黄公望当然不愿意有，可是他来了，所以大概有四五年的时间在煎牢当中，那么目前也没有留下他在煎牢里面的某些文字叙述都没有。

那我想出了监牢以后，这个人当然改变很大，所以原来从 12 岁天才儿童准备飞黄腾达的一个生命，忽然就改变了，就是生命的一个巨大的转向，所以我常常跟朋友提到说生命转弯，其实有时候我们自己是无法控制的，也许是经济上的破产，也许是感情上的打击，也许是身体上的受伤，可是这个时候都是做功课的时候，所以这个人就进了全真教，做了道士。

大家可以了解，今天出家，不管是入佛门或做道士，其实都是在做功课，他平常好端端地大概不会去想到要入全真教座道士。全真教很多朋友都听过，大概在武侠小说里听过，他的创始的始祖是南宋的王重阳，你们大概读一下，小时候都可以看到华山论建立的王重阳，然后他有几个著名的弟子，最有名的大概就是丘处机，那丘处机其实是后来帮助忽必烈得天下的一个道士，所以这个道教也不简单，这个道教里面的全真妻子带出了很多精彩的人物，然后他们会在宋元的乱世当中扮演了重要的影响帝王的角色，就是觉得天下大乱，那这个时候与其对抗，也可能去直接地进入到政治的核心去影响这些人物。

所以丘处机是最明显的一个他所谓的长春子丘处机，那么后来他就直接做了忽必烈在军事跟文化上很重要的一个顾问的这种角色。那黄公望入全真教跟他个人遭遇有关，我想跟元代的知识分子隐藏在宗教里面去做事情一定也有关系，那这个教师这个倒是很特别，我们看到他也并不像丘处机这样的人物，后来跟政治有这么密切的关联，他反而跑到上海，就是今天的松江，当时还是一个渔港，慢慢开始发展成今天近代中国最大的一个繁华都市的上海。他在街头摆地摊算命，变成了一个卖补为生。我们在各个传记里都看到这四个字，卖补为生就是靠着帮人家补卜卦来维持他的生命。卜卦就是用易经，因为道教是跟易经，跟老庄有关的东西。

我读到这一段，其实心里面很感动，因为也让我常常走过台北的街头，上海的街头，会停下来对一般人不屑一顾的算命先生多看一两眼，因为这些可能瞎了眼睛替别人算命，可能因为穷困，麦补为生的算命先生，其实他们很有趣，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发现，如果你在那边站一个小时，你看谁会坐下来算命，掏出钱来算命，那个人一定有心事，不是感情上有问题，情事业上有问题，就是身体上有问题。所以其实算命的人，他可以糊弄你，赚点乱七八糟的钱。可是算命其实是一个靠近人世间忧伤悲苦最重要的一个一件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黄公望后来的个人生命里这么大的领悟，我觉得跟他这个算命有极大的关系。而且不是算命算到噢，党政军要员都要捧着钱去算，而是路边卖补为生。不要忘记卖补为生可能就是在新住城隍庙口卖补，这是其实有时候是坐牢之外我第二个想做的功课，因为我很想看看这些不同的忧伤的脸孔，然后如果你这个时候适当地补一个卦，也不要补，要不要管补出什么卦，然后讲几句安慰他的话，我相信是最大的慈悲，因为他一定听得进去。

所以我也很喜欢经书里说孔子 50 岁以后最喜欢的一部书是易经，其实易经是替人家卜卦的，所以有时候我自己也玩一玩，摆 6 个爻出来，那用这个爻来跟朋友讲一讲，说其实我不见得相信，可是我发现他的脸上可能会从黯淡忽然有了光亮，所以我还是希望用这样的方法，让大家感觉到中年以后的这个道士在一个都市里卖文为生，可能对他领悟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然后他慢慢开始学画了，他拜了一个老师，非常有名的赵孟福、张孟府，很多在座的朋友写过他的书法，临摹过他的书法。

台湾有他 42 岁的雀华丘瑟一件名作北京故宫有他 49 岁的一件名作水村土。这个人姓赵，其实是赵匡胤的第十二代的后代，所以他是可以继承皇位的人。可是生不逢时，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南宋就亡国了，南宋最后一个 7 岁的小皇帝被陆秀夫背着跳海自杀，结束了南宋。所以这个姓赵的皇室就隐姓埋名，躲到山间去，从此也不想做官，大概就了此一生。

这又是我们看到元朝可能会出来黄国王的富春山居的一些背景，就是有些时代不是你要不要去飞黄腾达，而是你已经失去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因为政权的改变，一个读书人本来可能在姓赵的做皇帝的时代，赵孟府绝对大概也就是理所当然做大官的，可是有可能一下子变成囚犯，所以他就躲起来了。

可是我们知道这种皇帝 12 代的孙子要躲都不容易躲，因为忽必烈后来身边有丘处机这种很厉害的人物跟他觐见，也告诉他说你要治天下，你光靠打仗不行，你恐怕还要笼络一些政治上有影响力的人。所以我们看到忽必烈就开始征招江南的有名的读书人，那赵孟甫永远是第一名，因为他是大家最尊敬的文人，二十几岁才学非常好，出了尚书籍注一个学者，所以他是最好做政治花瓶的。那赵孟福第一次不去，第二次不去，接下来不去的人就被杀头了，赵孟甫就出来了。所以赵孟后来北上做官，一路一直做到魏国公，封为魏国公，一品大圆。可是他的台北故宫的雀华秋色，北京故宫的水村图，你看到时候都觉得好萧条荒凉，好像他一生在那个富贵荣华之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赶快退回家去，好好地钓钓鱼，试试喜欢就好了。

其实我们会看到元朝很多画家后来身不由己地在绘画里寄情笔墨，画画不是他的职业，他做到一品大官其实是不用靠卖画为生的，可是画画变成他发泄心里面讲不出来的忧郁的一个重要的一个管道。所以黄公望的老师是赵门府，所以你当然可以知道黄公望其来有自，他的绘画也都不是为了卖画，他宁可卖卜，可是他不卖画，就是疏解自己心里的情绪。

所以这样的画家跟莫奈不同，跟夏卡尔不同，他们都跟绘画市场无关，他们就是为自己心事画画，所以年轻的时候画作不多，年轻的时候画也不受别人重视，他也不会特别跟别人介绍他的画可是越来越精彩，越来越精彩，因为等到有一天人生的功课都做完了以后，一下笔就起惊人，这是大概东方艺术之所以晚成，大器晚成的很重要的原因。

那所以我们大概了解了一下他的生平之后，我们谈到说他现在能够看到的画作天池 10B 在北京故宫是 73 岁的九株风翠，没有年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那大概也是七十几岁的作品九逢雪记现在在北京故宫，是 82 岁的作品，富春山居一段在浙江一段在台北，也是 82 岁以后的作品。所以你可以看到如果他死在 79 岁， 7069 岁，历史上就没有皇宫王，因为根本没有画作，完全没有作品。可是他也不急，我刚刚讲得不徐不疾，是说这很不容易做到。有时候想到生命还有几年，你就觉得非要让人家记得，可是大概已经靠算命为生，也就觉得说那个就交给天意吧。

天翼其实是一件可能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给大家先简单的过滤一下，他在北京故宫的天池石壁上面有他 73 岁的落款，在这个地方至元年大痴道人为杏之画，天持十壁，十年七十有三，所以东方的画家很有趣，大概 70 岁以前都不会在画里面说我几岁， 70 岁以后才会说我几岁，所以 70 岁等于是一岁，在艺术的生命里才是刚开始。所以齐白史通常也看不到他。七十几，通常是八十几、九十几，那等于有另外一个声明在出来，这件作品在北京故宫上面有元朝的翰林代治这个大观。

柳冠提的一个长拔，因为当时黄公望是为他的朋友杏之画的。我特别提到说东方的画家跟西方也不同，就是画画一定有一个好朋友，因为那个朋友他才画画。那个张孟福每一件画都是为某某朋友画，好像没有那个朋友，他不想画画，所以绘画是一个跟知己之间的对话关系。我特别要提出这个柳冠，因为它是元朝 90 年间如临四节之一， 90 年间所有的读书人里面最受尊敬的四个杰出人物之一，可是有没有想到蛮奇怪？封为翰林代至今，等于今天的中央研究院的院长，他会为一个在路边算命的没有官位的人提词，而且提的这么长的一个把，然后在我出的书里面，我把这一段放得很大，让大家能够读到里面。

他讲黄空王简直像神仙一样，他觉得他这好像就是传说里那个骑着鲤鱼梦入神山的那个导师，然后讲他下笔的书画的那种飘逸之漂亮。那我觉得今天我们的中央研究院院长不一定会为一个衡阳节算命的人体刺，所以这里面也要注意到说这也是东方很特别的一部分，就是他会看到一个人生命内在的某一种传世不朽的东西，而不因为他衣衫褴褛而看不起他。我觉得这是这件作品上柳冠的提示，柳特别要讲的说大痴小霞，俗所喝，因为大痴是黄公望的后来给自己取的号。那我在最近的书里面特别提到痴这个字是东方很重要的一个字，西方人很难懂在法国怎么把它翻译成法文，我的法国朋友都不懂，因为他总觉得翻译出来就变成笨。我跟他说，痴不是本，也不是带，痴是执着。痴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痴是无怨无悔，痴是知世的生病，痴是非理性的一种爱。

当我们讲这个人痴呆的时候，或者白痴的时候是骂人，可是不要忘记这个字，当一个人说一段痴情的时候，他爱之深到可以不要生命，所以黄公望为什么给自己取号大痴？那刘冠为什么在这里说大痴？小瑕就是说当他大痴的时候，他必须放掉很多小霞这个字是小聪明，太多小聪明的人都不会大痴，因为我们在生活里常会笑这个人说怎么那么笨，这样子做事情，可是一个人可以把一个事情坚持 11 年，他其实有一点痴的，那这个部分其实是东方在艺术里常常会很强调的东西，林黛玉是一种痴，杜甫也是一种痴，那顾恺之也是一种痴，而这个痴变成他生命里面一个不同于凡俗的东西。

所以柳冠特别提到说世俗所喝，就说世俗的人都在笑他，都在骂他，呵骂他，觉得这个人真是笨， 12 岁就是天才儿童了，怎么后来还会搞到自己坐牢，然后变成道士，然后跑到街上去摆一个算命摊子，什么事都不做，你去炒股票也好，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可是柳冠看出来了，看出说那个俗所和那个世俗不了解的那个黄大痴有他惊人的东西。因为他常常月夜的晚上，月光的晚上，就坐一个船后面拖了好多的酒瓶，因为他怕那个酒夏天太热以后不好喝了发酸，他就把他拖在船后，因为在西湖跟富春江的水里面，这个酒可以保持它的冰凉，用绳子拴在，所以他的船后面拴了好多好多的酒。

可是到了游富春江，游到一个地方，他觉得这个月光特别好，可以下来喝酒，他才发现说所有的绳子都已经断了，因为一路上那个绳子可能被什么东西勾到就断掉，所以瓶子全部都不见了，然后他就坐在那个月光底下，本来想好好喝酒的，我想这个时候有人就会很怨恨，觉得我怎么酒都没有，他就在那哈哈大笑，然后有人竟然听到他的笑声说深圳山谷山明谷印，这是他的传记里非常美的一段，可这个是一个痴，就是大家觉得这个人简直像疯了一样，常常月光的晚上就会带着一些酒去游壶的这样的一个人，有时候他就坐在松江的出海口，就今天的上海的出海口，然后看那个所有的激流轰浪，那个大的浪涛打在石头上崩起来的那个状况，然后暴风雨要来了，大家都说你赶快走，他也不走，然后在那边做素描，那我想这是痴里面开始，看到这个人将要变成好画家，其实我觉得天池食壁远不如他后来 80 岁以后的东西那么的精彩，可是这个刘冠已经看出来，看到这个 73 岁的黄公望将来不得了，因为他有一段痴，所以他可以完成他的自我。

台湾的九株风翠这张画因为上面没有它的落款，所以历来学者的争议蛮多，可上面有一有很漂亮的书法铁笛造势，就是元朝有名的文人杨维珍。杨维贞，可能你们看金庸小说也提到这个人，那他也是黄公望的好朋友，所以一般人认为说因为有这个落款，所以大概这张画至于是假的，可是我自己还存疑，因为在画风上当然比不上我们接下来要看到的富春山居或者九逢雪记那么精彩，或者说也许这个人真的到了 80 岁，他的画作才登峰造极，炉火纯青。那我也把这张画的局部给大家看一下，可是因为还在存疑，所以我们对他讨论会比较少一点。

我自己觉得黄公望非常打动我的一件作品，是现在在北京故宫这一次没有送来的一件作品，叫绝酒风雪记，这是他 82 岁的作品，这件作品非常特殊，他我在书里面也特别把它上面的一个提拔，它提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提拔，上面讲说他到了九封上海的九封附近，然后有一个朋友叫班为树，然后就请他说现在好冷，天气好冷，你可不要把为我画一张雪山图，就是我们是好朋友。

那你现在已经绘画越来越精彩，你为我画一张雪山，那黄光就讲说没有下雪，我还不知道怎么画。他刚讲完没有多久就开始下雪。他说那个时候是初春一二月的时候，春雪大作，两三次雪都不停，然后他就开始得到灵感，就开始面对着雪山开始画画。他说好奇怪，一化完雪就停了。

他说一骑士也在这个提拔里面，说有点天意，好像天翼来帮助他完成一个传世的一件作品，而这件作品我觉得感动我的部分是它其实所有的画面，最主要的血的部分全部是空白，全部没有画，他怎么画？他把轮廓勾好以后，就把后面天空的部分跟水的部分用墨染黑，然后血的部分全部留白。

我们知道这种画法很特殊，叫反衬法，因为雪，其实如果西方画家画，一定是用白色的颜料慢慢堆，可是我们知道世界上没有一种白是比空灵的白还要白的，就是你留下的空白的那个白。我们叫留白，不化的就是纸本身的白。所以这件作品的迷人。我觉得很想跟大家讲空这个字，也很跟很想跟大家讲白这个字。也许空白，其实空比白还要重要，就是说不存在任何东西，我没有加任何一笔，我只是把天空跟水染黑，他自然就衬出了那个白，那种不沾一点点成俗的肮脏的白，那种留白。可是这个是一个人到了 82 岁恐怕才领悟说生命如果有留白是多么精彩，而不是不留余地的把所有东西都占满，所以我的意思是说，这张画也许是绘画上的笔法的放弃，可是也是人生意境上对所有手上抓的东西的放弃。其实就是舍这个词能够舍掉，我可以不要这些东西，那我想大概要有一种大智慧吧。或者说即使像黄公望做了这么功这么多功课的人，也要到 80 岁他才能够画出这样的一个精彩的作品。

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发现，我们在看一下卡尔开莫内，我们会在他的人物画里看出表情，那个表情让你觉得喜悦，会忧伤。元代的画家不画人物的都画山水，可是我很希望大家可以在这一章画里的春法就是画 3 的皱纹的部分，看到一张脸，好像一张极其忧伤的脸，极其沧桑的脸，经历了所有人生的意境以后的那种奇特的表情，所以我特别把它放大，在那个空白当中一些线条，一些点，因为我们知道这是下雪以后被覆盖的山，所有的点都是枯树，在春天它会开花，在夏天它的叶子非常的繁茂，可是到秋天所有东西都脱落。到了冬天，下雪之后，一切生命都被覆盖，所有生命的部分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黄公望在 82 岁看到等待下一个春天要重新发芽的生命的力量看起来是死死灭，是死亡，其实是新的生机。

所以这是这张画一直打动我的原因，我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这样的东西，在这个岛屿上不容易看到大雪，不容易看到被雪覆盖的生命，如何在漫长的寒冷里面，好像死亡中除蓄自己生命的力量，就是下一个春天它要重新要发芽，所以看起来它是一个冬天的雪山作品。可是同时它也是我看过生命力最含蓄的，因为生命是含链在里面不那么外露的一件作品，所以我想这些都跟西方美学里的一种表现性非常不一样，它反而是一种内链，就特别把这件作品许多地方放大给大家看。我们有机会如果把这一段完全放大，你可以发现它完全是一张现代画，除了留白以外，只有线条跟点，什么都没有。我尝试好几次把这些局部放大以后，给国外的一些艺术创作的朋友，他们吓一跳，说这是当代哪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我说不是，这是元朝的作品，已经六七百年前的画家的作品，因为他看到了最本质的东西，生命最本质的东西，像洪荒一样的东西。然后我们如果视觉慢慢从下面往上移动，你会看到被雪覆盖的那些山峰，一个山峰。黄公望除了大痴这个号以外，后来又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叫一峰，一峰到人就是一个孤独的山峰。所以这个人大家都说他是所有元朝画家里最宽容、最随和、最包容性最大的一个画家道士。

可是你在一封这个道人的号当中，还可以感觉到不为人所知的某一种内在的孤傲，那个从小成为天才儿童的内在世界的孤独跟孤傲，可是坐过牢以后，受过侮辱之后也开始觉得不被理解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孔子讲人不知而不愠，别人不知道你干嘛要发脾气，你再了不起也不必为了别人不知道你而发脾气。我想这些都是黄公望到晚年的作品里面非常精彩的一些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