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其实，老了，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了。哦哦……母亲在世时，我还享受着做女儿的幸福和专利，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年青人，是孩子。母亲走了，女儿的身份没了，转眼间小孙女降临人世，我忽然间升级做了奶奶，成了“祖辈”，其间的落差之大，让我一时间云里雾里，很难适应，并清醒地意识到，我已经“做了奶奶”，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我老了，真的是老了。
小润儿之所以不停地强调奶奶老了，我的理解是她骨子里有“侠女”情结，“英雄”情结。别看她长得像个洋娃娃小淑女，可她性格却像个男孩子，登梯爬高，舞枪弄棒，挖泥捡石头子儿，无所不用其极，唯独不肯抱娃娃。说话也是脆生生嘎崩崩，绝不“拖泥带水”。她总想把奶奶置于她的“保护”之下，以便充分显示自己的力量和“权势”。比如：偶尔看到奶奶与爸爸妈妈争论问题，或者说话声音大了，她立刻为奶奶“大打出手”；和小区里小朋友们玩，如果有小朋友“冒犯”她，无论男女，无论个子高低，她都绝不示弱，说出手时就出手。我曾反复告诫她，女孩子不可以动手打人，失了大家风范不说，还会让小朋友们“退避三舍”。一定要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结果那天晚上爸爸下班刚刚进门，还未坐稳，小润儿就冲到爸爸跟前：“你想犯我吗?!”爸妈莫名奇妙，待小润儿火药味儿十足地反复强调好几遍“你想犯我吗?”之后，爸妈才终于明白了，立刻齐刷刷把“白眼儿”翻向奶奶：“您今天又对润儿进行了什么教育?!”
润儿妈妈和外婆都是医生，所以润儿也自封医生，而且是中医医生。前两天我忽然发现我左脚面上有一个小鼓包，硬硬的还会动，不免紧张。小润儿煞有介事地用小手摸摸，认真地对奶奶说：“你的血管太长啦，没地方去，它就鼓了。奶奶别害怕，抹点香油就好了。”“当真？润大夫？”我故意问。“没事儿的，奶奶不要怕。”晚上我咨询儿媳是怎么回事，儿媳看了说：“是腱鞘炎，慢慢会自愈的。”不料这下闯了大祸，居然敢推翻“权威大夫”的诊断?!润大夫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着妈妈大发雷霆：“我不喜欢你！奶奶是血管没地方去！”随即拿了一支画笔，在我的脚脖子上画了一个圈儿，又匆匆去了厨房找爷爷。过了一会儿爷爷领着激动得脸都红了的润大夫出来了，原来小润儿去找爷爷要菜刀，告诉爷爷要把奶奶的脚切下来，以示对妈妈“误诊”的抗议。
我讲了那么多润儿淘气的故事，您可别误解，以为我们小润儿是个“铁石心肠”的小姑娘。恰恰相反，她可是真正的侠骨柔肠，心软着哪！有一天她发现了家里有一坨粗蜡烛，问我那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我告诉她是蜡烛，晚上爸妈回来可以把灯关了，放上音乐，开个烛光晚会。好容易天黑了，爸妈回来了，一切都很美好：红蜡烛点着了，音乐放起来了，灯也关掉了，可忽然儿媳“诗兴大发”，不仅即席朗诵“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还绘声绘色地讲解。小润儿听着，看着“流泪”的红蜡烛，顿时哇哇大哭！吓得我马上亮了灯问怎么回事，是不是烫着了？原来是润儿认为红蜡烛真的在伤心落泪，且为了大家的光明而燃烧自己，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一定要妈妈“关”掉蜡烛，把它收起来，保护好，并一再说：“以后我再也不要点蜡烛了……”
对蜡烛尚且如此，对奶奶的关心那还用说吗？可叹的是，不知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在润儿心里，奶奶已“老”得必须由小润儿“赡养”，保护照顾奶奶，已成为润儿自愿承担的职责。
前两天润儿忽然很为难地对我说：“奶奶，等我十五岁了，我就要去匈牙利了，你太老了，我就不带你了。”“可是没有奶奶，谁来照顾你呢？”我问。“我长大了，我自己就会了。”“可是奶奶太老了，谁来照顾奶奶啊？”我作恸哭状。润儿眼圈红了，她难过地想了又想，终于有办法了：“我给你娶个老爷爷吧？”“不行，老爷爷还要奶奶照顾，更麻烦。”“那我给你娶五个爷爷吧！”润儿慷慨地说。“傻孩子，咱们不是有爷爷吗？奶奶不要别人。”我极力忍住让自己不笑出来。“咱们的爷爷让我关起来了。”润儿严肃地说。这里顺便补充一句，爷爷是润儿欺负的首要对象，动不动就被她“关小黑屋”。“那你把他放出来不就行了？”润儿恍然大悟，喜出望外，猜她的小心眼儿里一定如释重负：奶奶有人照顾了，润儿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前途了……想想一辈子崇尚独立自主的我，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忽然间成了“别人”的负担？而且是一直被我呵护倍至的小润儿的负担，真是上哪儿说理去?!
其实，人生每个阶段，上天都会赋予我们不同的角色：女儿(儿子)、妻子(丈夫)、母亲(父亲)、祖母、外婆(爷爷、外公)，活的长久的兴许还会过一把太祖的瘾呢！所以，无论“老”还是“年青”，安于自己的角色，就是幸福。
201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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