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搁过去,一到秋后,庄户人忙完了手头的农活,就要扛起刀耙,背上柳条筐,去树林中壕沟里搂草拾柴了。大田里那点茬子秸秆暖不了大炕上的女人和孩子,若想让自己的屋子暖起来,炕头热起来,男人们会趁落叶飘零、衰草疏离时多搂些柴草。等入了冬,地净场光,白毛风一吹,男人们也要腻在家里猫冬了。
一夜秋风紧,杨树柳树的叶子骤然间变褐变黄,在风儿的萧萧合音中纷纷飘落枝头。那些支楞楞的秋草也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褪色。金黄的落叶和枯草编织成一块块华美的毯子,静静演绎着生命的颜色。荣枯事过,万物悲喜不惊。
扣上“狗耳朵”毡帽,戴好手闷子,刀耙柄掮起柳条筐,天还没亮,男人们就出发了。勤快的男人要赶在别人前面,占块柴草丰厚的地盘。村西的林带树行子里柴多草厚,男人们纷纷赶去村西。选块中意的地儿,放下柳条筐,抽出刀耙柄,男人们赶紧动起手来。茅子草,杨树叶,碎柳枝,很快在耙子齿儿下聚成一堆儿。耙子欢快地抓挠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柴堆儿在那沙沙的声响里越聚越大。男人们愈发卖力,摘下手闷子,卷起“狗耳朵”,朝手心里啐上两下,狠狠向那片高高的茅子草搂下去。天大亮时,男人们直起腰,望望身后一堆儿一堆儿的柴草,他们得意地笑了:臭婆娘不愁没柴烧哩。
村里女人过日子精细, 烧水做饭都舍不得多添一根柴,她们更舍不得呱嗒呱嗒拉风箱,怕风大柴费呢!这下不用愁了,门口有柴草垛了!深深浅浅的笑容明晃晃挂在女人们的嘴角上,这草垛让人心安着呢。天刚蒙蒙亮,她们起来做饭了。拿起葫芦瓢,往大铁锅里加了水和米,盖上秫秸锅盖,点柴生火。天冷了,一向精细的女人们也肯把大团大团的柴草攮进灶膛,她们还会呱嗒呱嗒可劲拉起风箱。风箱的呱嗒声蛊惑了火苗,它们在灶膛里呼呼热舞。有几枚调皮的火星从灶口跳跃出来,转瞬化为草灰飘落在灶台上,飘落在女人们花花绿绿的头巾上。火苗映得女人的脸愈发酱红,她们在火苗的吞吐展跳里搓着皲裂的手掌。
天亮了,村里的炊烟袅袅地升腾起来。看看初升的太阳,闻闻炊烟里飘忽而至的柴米香气,男人们折回身,把一堆儿一堆儿的柴草装进大柳条筐里。柴草虚腾得很,他们用手使劲摁着,用脚奋力踩着。柴草太多,男人们好不容易把柴草结结实实装进筐里,筐上还堆积了不少柴草,小山一样,已然用绳子揽好。还是刀耙柄穿过筐上系好的麻绳,背上岗尖的柴草,男人们要回家了。太阳,悄悄爬到村里的老槐树上,一下子扯出千道万道的金线。男人们抬起头,他们的笑容和他们背上的柴草,都被阳光照拂成金灿灿的颜色。
女人们已然将渣子粥淘进盆里,盖好帘子盖儿,再把盆端到炕头上焐好。塌下腰,女人们用烧火棍在灶底将草木灰摊开,一股子热气冒出,零星的火星子像眼睛眨了眨,锅里也开始哔哔啵啵有了响动,一阵焦香溢了出来。女人掀开锅盖,铲子轻轻铲动,将一层薄薄的锅巴铲进小瓢里。刷了锅,添了水,女人们再次往灶坑里擩上一大团柴草,不用去管,让它慢慢沤着浓烟,浓烟燎着炕道,燎得大炕热乎乎的。
将柴草归置好,男人们盘膝坐在热炕头上,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吃毕早饭他们还要去搂柴草,这样柴草丰厚的日子不多呢!要搂上两个大柴草垛,堆在院子门口两旁,这才是男人的骄傲呢!他们的女人会在热滚滚的大炕上纺线,纳鞋底,缝缝补补,对了,还要大声呵斥那群淘气的孩崽子……
那是一个贫瘠而朴素的年代,那是一段缓慢而笨重的光阴。季节流转,往事迢迢,那段远去的岁月如同阶砌下的青苔,在某个薄阴的午后蓦地清晰了。我知道,扛起刀耙去拾柴的岁月,也许在我们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了,但流淌在我们血脉里的勤劳与坚毅,热爱与厚朴,却永远不会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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