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十六年二月初六,公元1279年3月19日,历经152年的南宋王朝国沉南海,陆秀夫将国玺绑在幼主身上,一起跳海自尽,十万将士溺水殉国。
中国古代文学皇冠上光彩四溢的明珠——宋词,到这里也戛然而止。
319年的兴衰起伏,见证了继唐朝以后,又一个文学盛世,而此时作为宋词奠基人的苏东坡,已经过世整整180年。
数字,只是一种记录,有些人会一直被后世铭记,一些古韵沉香的诗词,将万古流传。
而在这个过程里,蒋捷是一个亲历者,也是为宋词最后唱挽歌的人。
南宋覆灭以后,蒋捷身怀故国沉海之痛,拒绝向新政低头,发誓永不入仕途,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其气节令许多文人墨客大为感叹,敬佩不已。
适逢乱世,蒋捷的诗词颇为感伤,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 《听雨》
这首词就是蒋捷在宋朝灭亡以后,对自己一生饱经忧患的概述,曾几何时,还是年少,小楼听雨,红烛罗帐,一晃就人近中年,心中的童话变成了一江春水。
咸淳十年,蒋捷中进士,不久后南宋倾覆,便开始了流亡之路。
暮年时,结庐山野,望繁星横卧,叹悲欢离合,夜里难寐,回首故国,心中点点滴滴。
代马依风、狐死首丘,而诗人却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摘自 《一剪梅 · 舟过吴江》
公元1276年春,元军破临安后,蒋捷开始流浪,乘船路过吴淞江时,心中忽生感慨。江水滔滔,春色夭夭,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里,调琴弄笙,焚香入墨,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
时光如惊鸿照影,一转眼就是夏季,再往复已然春秋。我想此时此刻,他应该会想起南唐李后主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同是天涯沦落人。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摘自《梅花引 · 荆溪阻雪》
这是蒋捷逃亡路上,行船沿荆溪而行,途遇风雪,寂寥之情油然而生时所作的词。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头,韶光逝去无影踪。
舱外雪花飞舞,凝望天际密布的阴云,不知不觉,雪片已落满周身。以为没有人会像我一般愁苦,且看雪中梅,原来也和我一样,孤零零地在雪中开放。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摘自《虞美人 · 梳楼》
蒋捷这首词,依然是羁旅他乡时所作,字字锤炼,用句灵巧,借柳枝的柔姿点缀了阁楼少女的思乡之情,相得益彰。
可能是上天也怜惜我的心中之苦吧,借给我一支海棠供我赏玩,春雨过后,海棠开得更艳,仿佛有意去贴近绿栏杆。
可当我刚刚要卷起帘子去仔细打量时,突然一阵晚风吹来,更加思念远方。
枫林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
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
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
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
摘自《少年游》
宋朝改元以后,很多旧相识都推荐蒋捷入朝为官,但都被一一回绝了。回到故乡以后,买竹地隐居,自号“竹山”,并作《少年游》以明志。
所以这首词不是简单的抒怀,更表达了词人的一种气节。竹者高洁,焚其留骨,不苟于世。
这是词人内心的坚持,高尚且纯洁。春风未尽,秋风已至,今已年迈,尘缘早已看清,只愿山水相伴,渔舟晚唱,了此一生。
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那句: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年少。
作为宋词的“唱挽”人,蒋捷凛然的气节,值得被后人所吟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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