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职中年人也可以圆自己的博士梦
受访者：
杨博士，浙江大学法学博士，44岁在职读博，6年毕业。
以下为访谈文字记录（还待进一步整理，见谅）：
文社：
杨博士您好！感谢您接受我们“文社”的访谈。我们今天访谈的内容主要有4个部分：基本情况介绍、申请博士的准备、读博期间的生活学习以及未来的规划。根据您自己的情况，首先请您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个人情况，包括您就读的学校、研究方向和博士阶段的专业情况？
杨博：
我是2021年6月毕业的，读了6年。这个时间比较长，因为我是在职的，一般读博的都是4年就毕业了，有快的3年多就毕业了。
文社：
您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杨博：
我的专业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具体研究方向是少数民族的思想政治教育。
文社：
在研究过程当中，这个方向是您自己确定的，自己在做，还是说跟导师有沟通有合作？
杨博：
我导师其实不是我最初选的导师，我最初报名的导师，他那时候有5个人报考，而他实际上只能招两三个人，所以他就把我们分给了没有招到的老师当博士。所以，我跟我老师的方向完全不一样，我老师他侧重于科技哲学、技术哲学，这一块领域是我非常陌生的，老师对我的研究领域也很陌生，所以我就觉得这个选题什么完全我自己选，因为我当时也有一个教育部的课题，关于我们国家新疆安全稳定的，2015年时候研究国家认同还是比较热门的，少数民族的国家认同对于新疆的稳定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当时我就选了这个题目，老师也觉得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本身并不是研究这个方面的，而且跟我们思想政治教育隔得比较远，他本来本科就学的是计算机，然后硕士博士都学的哲学技术哲学这一块，他自己的研究内容也主要侧重于科技哲学这一块，以他对我的选题也没有提出太多内容上的指点，他更多的可能从你开题的框架、结构、逻辑等方面合不合理，给你提点建议是这样的。
文社：
您觉得在国内在职申请博士最重要的是什么？有哪些方面是必须提前准备好的？
杨博：
其实不同的学校肯定要求也不一样，在我之前浙大博士是要统一考试的，所以它可能更侧重于你的英语水平，还有指定的专业方向等。但从我之后，学校在招录博士方面也在慢慢改变，大概就是我入校两年后，学校已经开始是那种申请制的了，而申请制的就跟我们那个时候（招考）就完全不一样了。申请制的它可能更多的是看你前期的科研积累，而我们那个时候你考上了，你的分数线够了，就可以上。事实上，真正考上的名额很多时候并没有达到他招生的数字，所以一般你考上都是能上的，所以标准不一样。
文社：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比较好奇，据我了解，您读博之前单位的职称已经评上去了，为什么在这个职称之后，您刚才也说自己的这种个案可能代表性不是很强，仍然选择去读博。
杨博：
我觉得是跟我自己的受教育经历有关。其实内心一直有一种情结，是因为我是中专毕业的，高考以后那一年刚好是89年，我们那一年报考内地学校的有很大一批人，比如我自己，其实分数线都上了一本线，但也没有被录取。所以后面很多人就上了个中专，而且中专的录取通知书一般情况下都是8月份9月份就应该下来的，我们都是10月多才下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去到附近的一个学校参加复读。复读一个多月了，这个通知书才下来。加上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就去上中专了。但内心肯定是遗憾的，因为毕竟那时候在自己所在的学校学习是名列前茅的，只上中专肯定是内心对这个现状很不满的。后面也参加自考，也读了硕士。但是我上硕士的时候依然是没有住校，是在跑校的。因为，我在家和学校都在乌鲁木齐，即便是全职读书，依然觉得没有圆自己的大学梦。感觉虽然那个时候硕士也毕业了，觉得好像自己还是没有圆自己的梦想，心中始终的这种情节依然没有解开。所以后面等到40多，才想着去再读书。为什么那么晚，可能也跟我的家庭有关，因为我跟我爱人不在一个地方，孩子的教育我就必须得管着。等到我女儿都已经高三的时候，那个时候我44岁了，我就觉得可以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才去读博。我读博可能主要是一方面我自己心里有这种情结，另一方面还有孩子也不需要我，高考完了她也可以离开我去上学了，我不需要我太多的关注了，所以我去读博了圆自己的梦，可以说虽然那个时候年龄也大了，但我觉得也不晚还能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
文社：
您读博的过程中，跟导师在各个方面的沟通情况如何，您日常除却上课，在图书馆看书，自己写毕业论文等，您是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的。还有就是，中间尽管您说可能孩子也不需要太管，家人可能也没有在一起，可能也不太需要这种长时间的相处，或者呆在一起，但是，时间久了，还是可能会有一些需要协调的地方，请问您是如何协调的？
杨博：
家庭、工作、读书和自己时间的时间，这些怎么说呢，有时候也偶尔可能会有一些冲突。比如说吧，我是我导师招的第一个博士，他的年龄甚至比我还小，他是79年的，所以比我还小了八九岁，所以他在带我的时候，也是一边摸索，一边带吧。我跟导师相处的还是很好，就是导师可能在写论文的方法上会给你指点，但是具体写什么，更多需要你自己思考和寻找。因为浙大是要求你发表的期刊论文要跟你自己的博士论文必须要相相关，甚至你提交论文以后，你发表的论文的内容和你的博士论文对应的是哪一章哪一节有关，都必须要指出来。所以在这个期间可能我觉得在发论文方面，可能老师还是给了一些指点，帮助。也就是他其实内心非常希望能帮助到你，但是他自身在这方面又不是特别懂，所以，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吧。比如，我的大论文（博士论文）第一次去送审，有一个专家没有过，他都把我的论文给其他老师看的，让他们给我提出一些修改的意见。所以我觉得我导师培养我，他也是尽了自己的能力，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文社：
对，由此可以感受到就是你自己博士毕业和你当导师去指导别人，中间其实还是有差距的，有时候可能自己能够很好的把论文做出来，但你去指导别人去做的时候，内心的想法是一个方面，但是实际做起来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博：
是的。在浙大其实我觉得学习的氛围还是挺好的，除了你所修的课程学完之后，大家都是天天在图书馆呆着，看各种各样的文献，其实也看了很多和自己研究的主题相关的各种各样的书籍什么的。然后那边的讲座也特别多，各种各样的讲座。尽管我们是在西溪校区，有时候我们看到紫金港校区有讲座，我们会去，如果之江校区有讲座，我们也会去。学校在提供交通方面，信息共享方面做得特别好，我们可以坐校车往返。所以我觉得在这一块学校的学术氛围非常好，你可以听不同专业老师的讲座，只要你感兴趣都可以。比方，我研究少数民族国家认同，其实马克思主义学院这方面的老师非常的少，但是像他们请了社会学的北京大学的马蓉，还有其他一些教授去到那边搞讲座，我们看到这样的消息都可以去听，所以我觉得学习不仅仅就是你跟你的导师要学，也要善于利用各种各样的资源，这一块学校其实蛮多的，各种各样的资源多，而且老师们也都非常热心，你只要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或者什么，他都挺愿意且热心帮助你。所以我觉得南方的一些老师，除却他们自己一直都是醉心于自己研究学术领域，他也希望把他的一些经验给大家分享，这一点，学术氛围非常好。
文社：
除了您说的上课、去图书馆、听讲座，其他的业余时间您还会做些什么呢？
杨博：
我们老师还是挺主张你有论文了去参加一些会议。在这个期间，我记得我的两篇论文就参加了两个会议，第一篇发表的论文其实就是去云南师大还是哪里我现在先忘了，反正有关这方面的会议的话，去参加学术会议，在学术方面的交流也会比较广泛，老师也都给我们报来回的路费。这一点上，我觉得我导师其实他尽可能地去帮助你，在资金上给你一些支持。然后像第二篇论文就在新疆大学参加了一个西北地区的民族学的一个论坛，刚好因为我研究少数民族这个国家认同问题，所以又到这边来参加一个会议。总之，这个期间，导师也带我们参加了别的一些学术会议，在浙大这点特别好。你的论文，老师非常主张你去参加一些学术会议，去参会后也能及时得到修改，也有可能在好的期刊上去发表。因为在参会的期间有时候会有一些期刊的编辑，然后他可能会看你的文章什么的，你再给他投，在接触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你参加那个会了什么的，他给你反馈的时候，会比较认真，不会一下就把你的论文撂在一边看，都不看什么的，他会稍微重视一些。所以我觉得这一点也很重要。这种资源老师他们有自己的学术圈子，所以你跟着老师去参加一些，也挺开阔眼界的，这都是我们在一些边远地区的学校，有的资源我觉得我们这也没有的。别人搞一个学术会议，立马就有很多的一些学术的一些期刊的编辑会参加，然后也会召集到好多学校的一些学生去拿相关的论文去参会，然后大家在会上把自己论文的一些主要的内容去分享，别人也会给你提一些问题，你存在一些什么问题人家都会给你提。所以我觉得这对你提高你的论文质量是有帮助的。
文社：
您觉得在国内读博的话，对于其他人来说，除了您刚才讲过的那些，您觉得最应该做好的事情还有哪些？
杨博：
你说的是学业上的还是什么？
文社：
读博期间工作，各方面的事情协调，或者和导师相处，或者说做自己的论文。
杨博：
我觉得怎么说呢，应该早一点，如果你想早一点毕业的话，应该早一点的把你的研究方向确定，然后早一点把你的博士论文的框架确定好，这样你会少走很多的弯路。不是说你感兴趣了你在做，我觉得这只是一个方。，原来我一直觉得论文就是要我感兴趣的，我能做。其实有的时候你感兴趣的东西，其实说不定做起来非常辛苦。就比方说我研究的是新疆地区少数民族的国家认同，虽然我很感兴趣，但是这个题目其实在15年的时候，研究的人数上，国家立项什么的还都比较多，但是到了后面，这个已经很敏感了，因为要涉及到民族宗教这些问题，所以我的论文为什么拖那么久。我觉得我的选题真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真的比较敏感，很多东西文章也不好发。这些都会影响到毕业。其实你是读博，当然要想一方面要享受学习的这种就是写作学习的过程，但另一方面你也要毕业，尤其像对那些没有职业没有工作的学生来说，这种早点毕业就能够很好地解决自己的经济来源问题。虽然在浙大他也有全日制的研究生补贴经费，每个月大概分两个阶段发放，中间有个中期考核环节，中期考核之前好像是1000多块钱，中期考核之后是2400多块钱，大概是这样的。考核完之后多了1000块钱。当然，有些博士经费可能多些，但像我们文科的博士又没有太多其他的经费来源，跟理工科的学生还是有差别。对普通自费读博的学生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压力的。当然，在职读博的好处就是，我这方面的压力可能就小得多。但是我主要是对那些自费读博的学生说的，我认为不一定要选自己感兴趣的主体，其实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其实你要选一个可以真正能做下去的内容或者方向。读博期间的研究，只是今后你研究工作中的一块，就像一个山一样或者挖一口井一样的，如果你能真正做下去，你还能在毕业后有更大的空间继续去做的题目，可能是更好的。多听听导师的建议什么可能也是必不可少的。
文社：
所以这就让我想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文科生，他选择在国内读博时候会有这样的顾虑，选择了一个研究课题后，现阶段好像特别热门，可能觉得我能够写出来。但是就像您说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就有可能会敏感，或者有可能不是那么热，可能面临毕业的时候，他就会在中间的阶段去抉择，继续做下去，还是说去换题目？
杨博：
是的，有的学生就有这样的状况，做不下去了又去换题，这样时间就比较长。我们在读博期间，延毕的几个人都是因为中间换了题目。我的博士论文之所以这么久，也是里面大量的内容，被认为是敏感的信息，最后我都不得不删掉。因为这期间也有一些第一手的资料什么的，就是我认为能够反映实际情况的，但是这些东西都必须得删了，因为它比较敏感。这也是我们博士论文毕业以后是有个5年的保密期，你现在是查不到的，等了5年以后才公开，可能那个时候就不敏感了。
文社：
我就再问一个问题，您觉得就文科读博而言，如果条件允许国内读还是国外读会比较好？
杨博：
其实我觉得有折中的方式，就是在国内读了，然后再作为交换生到国外去读，好多高校都有这样的。我们同学中就有这种情况。他是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他就先在国内读了两年，然后申请到德国去读了一年，我觉得这不是更好吗？当然了，同样是文科，不同专业差别会比较大，比方说像我们思想政治教育，你很难到国外去读。这就要看你选择的专业了。有的专业，如果你能在国外读好的学校那也可以，有的可以在国内读了，再到国外去交流，这种两边的情况都有聊了，又有国外一年的经历，对今后就业帮助也会比较大。留学基金委给的机会挺多的，越好的学校我觉得那些学生想留学都是有机会的。
杨博：刚才你还说了就业时间分配是吧？
文社：对。
杨博：
对我来说，我觉得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是在职读的，家里面确实都挺支持我的，然后生活费方面也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因为学校还给我们发了一些工资，然后学校还让我们全日制读4年。所以对于我个体来说，我在读博的时候，最大的压力不是来自于经济方面的或者是什么。当然其他方面也会有些，比方说爸爸年龄大了，住院了可能快不行了，家里面也都没有告诉我，都是我后面回去才知道的，家里面也觉得读这个博士这么大年龄不容易，尽量都没有给我增加什么其他的一些压力，反而就是我的选题，然后选题太敏感，然后拖的时间比较久，给我的压力真的很大。当时比方说我的论文外审的时候，就有一个导师的没有过以后，可能对有的人来说可能就觉得这个简直都是过不去的坎，然后我导师也特别害怕我抑郁了，然后学校里就我们马克思注意学院的领导还给我打电话，害怕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我说我是在职的，我也不急着去毕业，我有工作，然后也有生活费，我这压力不是太大，既然没有过肯定是我这论文还是有问题的，那就改什么的。但是对于有的学生来说真的像晴天霹雳一样，因为有的学生都已经找好工作了，然后就要等着两个证书一拿上就能毕业了，你说就耽误别人了，所以对他们来说真的挺致命的。好在我觉得我还行，但是依然真的很煎熬，你想，眼看着别人都顺顺利利毕业了，你毕不了业，心里还是挺难受的。真的是，所以这个过程要自己慢慢调节，对。
文社：
由此可以感受到年轻有年轻读博的好处，可能精力上面比较充足，但年长的时候你会发现心态上可能比年轻时候更平和，你承受压力的能力也更强。
杨博：
对，是的。所以不同年龄阶段去读博，可能他遇到的困难是不一样的，他的一些自我调节的能力可能也不一样。
文社：
其实我还感受到可能年长之后读博，或者说，任何年龄去读博，家人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杨博：
对的，肯定的。单位、家庭的支持都很重要，我觉得我们单位在这方面确实做得比较好。因为原本也招不来博士，很支持大家去读博。比如我们去浙大读博，学院领导都请我们吃饭什么的，都会经常性地问问我们学业进展，我还记得学院领导还去浙大看望过我，所以这一点我觉得真的挺温暖的。在职读的话，就你本单位的领导或者本单位方面，他其实也是要支持大家才有动力，一方面给你这个时间让你去读，另一方面领导也挺关心你们的学业，就希望你们早点毕业，早点回来，给单位的发展多出点力，所以那个时候也觉得如果毕不了业，觉得对不起单位，对不起家人，还是有压力的。
文社：
是的，都会的。行，我们大概的基本问题就这些，最后您还有没有其他想跟未来想读博的年轻的人或年长的人一些什么建议或者意见？
杨博：
给未来想读博的人一个建议。我认为读博还是要赶早，真的。如果你硕士毕业以后，纠结是直接读博还是工作几年后再读，我觉得还是早点读博的好，精力也比较好，读完毕业，你学位也高一些，就业的起点也高一些，能到好一点的地方去，这是我给那些正在纠结的人的一点建议。对那些在读博的人来说，一定要咬紧牙关把它读下来。其实我就像我导师说的，没有毕不了业的硕士，只有毕不了业的博士，但我觉得博士，尤其我们文科的博士，只要你持之以恒，你是能够毕业的，就是有有7年8年毕业的也有，但人家也毕业了，中间还是不要轻易放弃。
文社：
好的，感谢杨博士给我们分享自己的经历，我们今天访谈就先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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