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絮语丨又到清明_边创边说_免费在线阅读收听下载

——孙女对您说
韩莹

细雨轻风春正浓，举家祭祖问青松。
缘何挺拔且遒劲，临水傍山还聚龙。

这是高且陡的山坡上开辟出来的一块平地。空旷、辽阔的平地上，只有四季常青的松树和柏树。据说这块风水宝地，是您爷爷开恳出来的，树也是您爷爷那会开始种的，经过您父亲、您、您儿子，到您孙女我这代，这些树已将整块平地围成一个大圈。
粗壮、高大、密集的松柏树，将您祖孙三代的墓穴拢在正中央。您安详地沉睡在那年清明节，您儿子率领全家为您安放的、刻有他撰写的一首满怀激情的律诗“缅怀双亲”的墓碑下，后面依次是您的两代先人。作为长辈的他们，可能到了那边，也要将您放在眼睛能及的前方，看着您熟睡，才能安然入梦吧。总之，您祖孙三代的坟茔常年靠山面水，微笑着招呼风雨雷电、春花秋果、四季更迭。您们似乎不知何谓忧愁、何谓苦闷，就象您们生前一样，只晓得行善积德、仗义天涯！
善有善报，是有道理的。您父亲是独子，您是独子，您儿子是独子，而您儿子——我的父亲，却不负三代人的期盼，不但枝繁叶茂，还实现了脱贫致富。现今，您儿子辈已爷孙四代二十口人，在您耗尽心血将儿子送出大山那天起，您儿子就逐渐过上幸福生活，您孙儿们也次第达到小康水平，您重孙个个学业有成、术有专攻，曾孙也于去年降临人间。托您的福，今天，和风，细雨，您的儿孙们看您来了。棵棵松柏，遒劲高大，伸展着枝芽，迎接我们；我们，双膝跪地，祈愿您天堂安好！
犹记得，您到天堂报到那年八十有四，是俗云老天不请自己去的年龄，而您并非自愿，而是它祸。您是被一辆疾驰的不守交规的摩托车带走的。您被撞翻在地的那一刻还冲骑车的后生摆手:不要紧，你走吧。而您，却在三小时后永久离开我们！您儿子选择无条件宽恕，只因您常说:命有定数，谁也拦不住！您，农民一个，您儿子，虚职一枚，却引来几百号人自发送行，您儿子曾因葬礼的声势浩大遭到非议与不公，而他泰然、抱笑，只因您常说:人立天地间，身正不怕影子斜！
您是为了自给自足，才遭此劫难的。多年来，您坚持每餐两块豆腐干、一盅酒，坚持日行5里地；为能自食其力，您每天天不亮就出发，从南城走到北城，顺带拣些废纸板变现成吃喝，才肯返家。您儿子儿媳、一众友邻，无论如何开解，都改变不了您的认知:给人添乱、靠人吃饭，才叫丢人！您说话声干脆响亮，从不拖泥带水，一如您的形象，笔直修长，昂首阔步，精神矍铄，从不拖沓。若非那次意外，一生与疾病无缘的您，确实没让儿孙们侍候过一天，轻松活个百把岁，不在话下。
您是六十岁的年纪，卖掉一头耕牛，供您儿子读完师范学业的。犹记得您儿媳说起那会全国闹饥荒，不得已啃树皮时，常羨慕您儿子脖子上有您给他挂的大饼吃。您儿子说您平日里，不但垦荒犁地、放牛看羊，还种树栽桃、赶集卖糕，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唱山歌取乐。典型一个勤劳朴实的乐天派形象。
您，一个地道的农民，四十岁才得子的农民，却在您儿子上小学时，就给他用上了钢笔，那会儿，可是好多学生连铅笔都用不起呀。为让儿子走读方便，您还自掏腰包开山路架木桥；为防儿子逃学，您还派他表哥表姐作“监工"日日护送……想想大字不识几个的您，哪来的这等思想觉悟？要不是您的开明、坚持，您儿子的人生或许就是另外一种写法。
亲爱的爷爷，我把您的人生往前倒了一遍，也把父亲和我的人生往前倒了一遍，突然发现，我们是何其相似的一家人:善良、仁爱、坚强、自信、独立、阳光……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还在这边，您已驾鹤去了那边。
亲爱的爷爷，您离开我们快40年了。每年今天，我都会随父母兄弟来看您。您坟头及周遭总是那么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我知道，这是您泉下有知，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您在那边过得很好，希望我们在这边也活成您希望的样子。
亲爱的爷爷，我们都活得很好。只是您儿子也快到您仙逝时的年纪了，也会莫名的将买菜袋子收集起来存放垃圾；您的孙女我也已步入人生下半场，也会在拆快递后将外包装存放几天，才不舍地送给拣拾纸板的老头老太太。我不知这是出于懂事后环保、节约的本能，还是对您那些年那些行为的理解与怀念？无论如何爷爷，我们真的活出了您希望的样子:家家生活富足、人人体健心宽、孩子个个争气、业顺邻睦友善、前景光明灿烂。
亲爱的爷爷，您永远是咱们家的太上皇、千千岁，是儿孙们心目中的真龙！您坟头微颤的枝条上，雨滴晶莹透亮，分明是您在流泪，是开心幸福的泪对吗？爷爷，我们听到您的心音了，您可听到我们的家况汇报？亲爱的爷爷，我们又要暂时分别，去做您期望我们做的事了，您就安心休养修行吧，我们真的活得很好，过些日子，我们再来看您，希望您万古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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