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秦风.黄鸟--为君舍弃百年身

2023-05-22 16:31:0308:12 50

声音简介

41．秦风·黄鸟﹣﹣为君舍弃百年身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公元前621年，秦穆公去世。
丧钟悲鸣，白衣素编，举国哀思，那哭声撕心裂肺，为君而悲，为贤而悲。
那一日，一百七十七人殉葬，其中包括三位贤才：奄息、仲行、针虎。君主过世，贤者何错之有？竟让他们奔赴黄泉！秦人高唱一首挽歌《黄鸟》，送三人最后一程。
黄鸟发出悲伤的鸣叫，时而停在枣树枝上，时而落在桑树枝上，时而飞向荆树枝。那哀伤的叫声宛如一曲悲歌，惹人心伤。
是谁殉葬？是三位骁勇善战的将领。子车奄息，曾被誉为"百夫之特"；子车仲行，曾被誉为"百夫之防"；子车针虎，曾被誉为"百夫之御"。
秦人目睹殉葬的残忍，皆为之惶恐、战栗。那些无辜的生命，一瞬间，停止了呼吸，永远埋在冰冷的地下。他们愤怒地质问苍天："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苍天啊！坑杀世间好人！如果可以代替他，百人愿用性命换其一命！
黄鸟交交鸣，百姓泪沾裳，活人葬，悲声震天地，一路泪洒黄土，血染白衣。人们无比痛恨殉葬制度，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望着最熟悉的英雄，一步步走进陵墓，走向死亡。
是统治者太过残暴吗？秦穆公一生广纳贤才，任用百里奚、赛叔、由余为谋臣，治军有方，东征西伐，开疆拓土，乃是当世英豪。可惜，一世英名，毁于《黄鸟》。不知这首诗的作者是何人，是何种身份，全诗只写了"三良"，未写其他殉葬者，可见诗人与"三良"关系密切，字里行间，充满了隐忍、愤恨。
其实，并非治者无情，而是殉葬制度残忍，即便是君王，也无法改变这种制度。
《墨子·节葬》记载："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那时候的统治者相信神明，认为天子死后，即便到了黄泉，也应继续奢靡的生活。于是，君主开始下令修建皇陵，器具陪葬，活人殉葬。封建社会的殉葬制度，一直延续到清朝，这期间，废除过，恢复过，反反复复，总有鲜活的生命消亡。
那只黄鸟鸣叫了千年，却依旧没有唤来希望。
有人惋惜殉葬者的遭遇，亦有人赞许殉葬者。陶渊明就曾写下《咏三良》，赞美这三人的行为。
咏三良
弹冠乘通津，但惧时我遗。
服勤尽岁月，常恐功愈微。
忠情谬获露，遂为君所私。
出则陪文舆，入必侍丹帷。
箴规响已从，计议初无亏。
一朝长逝后，愿言同此归。
厚恩固难忘，君命安可违！
临穴周惟疑，投义志攸希。
荆棘笼高坟，黄鸟声正悲。
良人不可赎，法然沾我衣。
当年，三人出仕为官，身居要职，南征北战，为君王立下汗马功劳。出门跟随在王的车马边，人宫服侍在丹帷旁，凡是谏言，君王必会听取。君王一朝过世，君恩难忘，臣子甘愿同归。临穴不犹豫，献身为君王。千年过去，荆棘已经笼罩着坟墓，黄鸟的悲声还未断绝。三位良人的性命不可救，泪水沾湿了陶公的衣裳。
陶公笔下的秦穆公更接近历史上的秦穆公，这位君王，曾为战死的秦军痛哭，曾重用外邦能人，曾创下千秋霸业。"三良"伴随秦穆公多年，愿与君王同生共死。
苏东坡在《秦穆公墓》中写道："乃知三子徇公意，亦如齐之二子從田横。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今人不复见此等，乃以所见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伤。"
"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古人这种舍身报恩的精神，并非现代人所能理解。
还记得那位"士为知己者死"的刺客吗？
豫让本为春秋晋国智伯的家臣，智伯将他当国士看待，以礼相待。后来，韩、魏、赵联手灭智氏家族，赵襄子痛恨智伯，便用智伯的头盖骨作饮器。豫让为了报仇，在全身涂漆，剃光了胡须和眉毛，吞炭改变声音，乔装成乞丐的样子，等待接近赵襄子的机会。他曾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士为知己者死，忠勇之士大都不畏死亡，更何况，为知己报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这场刺杀并未成功。豫让自知难逃一死，他道出最后的心愿："今日之事，臣故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击之，虽死不恨。"
他只想用剑刺破赵襄子的王袍，算是为智伯报仇，了却一桩心事。赵襄子脱下袍子，成全了豫让，随后，豫让拔剑自刎，一腔热血洒在王袍上。
虽败犹荣。
这样的结局，他并不后悔，心中反而觉得解脱。从他决定报仇的那一刻，便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即使他不敌赵襄子，也要奋勇一战。
那么，秦国"三良"殉葬时，是否也抱着一颗"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呢？
各家之言，众说纷纭，从今人的角度来看，还是觉得殉葬太过残忍。世间本就俗人多，大都贪生怕死，生命如此绚烂，谁又能心甘情愿地舍生？由此可见，殉葬者大多是受人逼迫。
秦穆公死后，太子營继立，是为秦康公，此人一生政绩平平，史书并未有过多记载。如果，"三良"未殉葬，那么在他们的辅佐下，秦国会不会是另一番盛景？
交交黄鸟，鸣叫不止，终是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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