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夜读‖《清塘荷韵》残荷不寂寥

2023-10-27 23:34:0405:08 47

声音简介

深秋，夕照，小池塘。恍觉时光如梦。上次见到这片荷塘，还是莲叶何田田，微红一点的荷花，站在夏日序曲中，仿佛盛大漫长的季节永远不会结束。如今繁华已过，清瘦、干颓的枝叶错落于水面，风起涟漪，有似语非语的神态。难免有寂寥之感。“去时荷出小如钱，归见荷枯意惘然”，像那《红楼梦》里的宝玉，见到残荷一片便说“可恨”，急着叫人拔去。说是“可恨”，其实是不忍。喜聚不喜散的性子，见过美好事物最美好的样子，到了离别衰败的时刻，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中国文人历来有悲秋传统，残荷是悲秋意象的一部分。“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这悲伤绵延得如此之久，从美还在孕育的时刻，就开始了。可细细想来，怀着“秋恨”的明明是人，残荷本身，也许是不寂寥的。就像此时此刻，秋阳映秋水，莲蓬、莲茎、莲叶从点到线到面，人像是在吴冠中的画里，衰败中自有生机。
残荷不寂寥，因为它好好地开过了。所以可以安然地进入秋季。凋落与衰残并非盛开的反面，也可以是盛开的证据。泰戈尔说：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白居易说：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人人都说萧条的这片池塘，诗人却要一遍遍地看。因为美是多样的：盛放是美，盛放前的等待是美，盛放后的安静也是。
像晚唐的诗。蒋勋讲晚唐诗，说那是一种从极盛慢慢转到安静的状态，因为一点感伤，人开始反省，开始触碰生命的本质。那是繁华已逝时的回望，人已不在繁华中，因此看到了之前未曾看到的东西，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而残荷早已熟悉了这样的轮回。初夏小荷翻的时候，它就知道这些都是要经历的。所以它要尽情地开，它要把它吸收的所有阳光、雨露、记忆和时间，都释放出来。
所以它不寂寥，因为它没有辜负自己。它知道只有春天和夏天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当时的盛开，也是从一个相似的秋天走来。所谓的残败，在自然的价值观里，是安顿，也是休息。莲子风干在池塘，残荷听见它们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兀自掉落的声音。热闹的季节过去了。残荷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观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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