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许多重磅公共议题牵动着大家的心。在国际冲突、社会治理、妇女权益等各方面议题上，不少网友在积极参与公共讨论的同时，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其中剧烈的情绪摩擦，进而产生一种深切的忧虑。这种忧虑就是：我们的社会似乎正面临日益深化的“价值撕裂”。
居安思危。这种忧虑本身无害，这份警惕也值得保持。需要指出的是，我们的社会是否果真被“撕裂”得更为严重？在今天，社会共识是否像一部分人所唱衰的那样已经稀薄？如何看待当前阶段的“价值撕裂”现象？
要回答这些问题，就要认识什么是时代的主旋律，什么是主旋律下的小插曲；就要认识社会发展与社会矛盾的关系，正如一首交响乐，主旋律和副旋律一定是完全同调的吗？
【1】互联网舆论乱象，不等于“价值撕裂”
比起“撕裂”，我们更熟悉的那个词其实是“矛盾”。
许多人能够认识到，矛盾是普遍并且常态存在的。只有当矛盾呈现为两极对立十分尖锐，中间几乎容不下多少过渡带这一情况的时候，我们才称之为“撕裂”。
从这个定义来看，当前社会中的“价值撕裂”真的广泛存在吗？
互联网社区中确实正遍布着很重的戾气，身份“标签”大行其道，更严峻的是，这股戾气也正在侵袭现实生活，对人们的心态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是，社会并不简单等同于网络社会，人心取向也不能简单等同于网络社区风向。
网络社会作为反映现实社会的一面镜子，能够折射一部分民意，值得引起重视，但也要认识到它对意见本身的放大和扭曲。
“沉默的螺旋”理论揭示的规律，今天依然在持续生效。网络社区发言两极分化对立严重的情况下，没有多少调和的余地，那些持温和意见者迫于网络暴力会噤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反过来讲，那些极端意见支持者却往往热衷于大喊大叫、呼朋引伴，并且摆出一副来势汹汹的架势。想讲一句公道话的人则往往要面对两面夹击、自证陷阱、自我怀疑等多重危机。久而久之，缓冲地带进一步缩窄，几乎成了真空，而那些制造对立和“撕裂”的声音则越放越大。
然而，蹦得再高，却不等于舞台中心。叫得再响，也未必构成主要矛盾。网上声势浩大的喷子、杠精之流，无一能登上此刻正在举行的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相反，这里讨论的是人工智能、网络安全、数字减贫……这些讨论起来门槛更高，这里发生的交锋和博弈无须情绪那么激动，但这些议题对今后人类发展和认知的影响却明显比一些风口浪尖的社会话题更为深重。
【2】制造身份标签，不等于“价值撕裂”
互联网舆论场有一种奇怪的现象：一个人可以集合各种身份标签，在不同的议题里玩左右互搏的游戏。
比如一个人是普通家庭出身，毕业于名牌大学，在大城市工作，然后辞职去了小地方，在社交媒体里的各种圈层里活跃，那么此人可以同时满足“小镇青年”“逃离北上广”“精英”“底层”“中产”等多种身份标签。
这些身份标签，进入互联网视频之中，进入自媒体报道之中，进入互联网焦点话题讨论中，可以立起不同的人设，利用着完全不同的身份标签，表达不同的情绪、观点和立场，而且常常是可以互相矛盾的。
在互联网的身份标签里，人已经不再是“人”，他们只是“吃狗的人”“动保分子”“国男”“小仙女”……所谓的“价值撕裂”，其实往往没有价值，而只是贴标签、污名化，总之什么伤人用什么，反正对方“不是人”。
“撕裂”之中大家都很痛苦，许多人在唱衰社会共识已不可能。其实，正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拟态环境中，有太多人靠着唱衰和贩卖情绪价值吃饭，并且他们并不需要承担社会治理的责任。
【3】社会在矛盾运行中前进，“矛盾”不是“撕裂”
社会在矛盾运行中前进，社会矛盾不等于“价值撕裂”。
在一个复杂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各方面的差别和矛盾。尤其是在一个高速发展的社会，经济社会发展必然导致观念多样化，人们对待个人、家庭、社会的态度也是百态纷呈。
当前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生活追求之下，人们的“微诉求”都变成了社会的“大文章”，个体再微弱的声音也需要社会倾听，而充斥于社会的诸多矛盾、纠纷，就需要我们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
譬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社会治理不会考虑到养宠物的问题，“人”“狗”对立的问题更是根本不存在的。许多的“对立”，正是社会发展的产物，生活从“有没有”到“好不好”转变，也难免会出现各种情绪、观念的摩擦。
仅以前段时间备受争议的话题“黑犬咬伤女童”为例，宠物饲养、动物保护相关责任与权益能够得到广泛关注，正是由于社会进步、民生安定提供了这一前提。只有太平的地区、太平的年代，宠物问题才有机会得到重视——而在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连“人配拥有什么权益”尚且问天无果问地无门，那里的宠物过得怎么样，谁又有余力去关心？
对宠物的重视，本质上是对我们中间部分人群情感和心理需要的重视。这是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动物生来就有必要照拂另一种动物，也没有任何一种动物的社会会为另一种动物集体修改规则。然而，人类自诩感情更为丰沛，责任更加深重，有义务照拂好这个地球和地球上的诸多生灵，这才有了许多超越本能的行动，将爱投射到更为广泛的生命中去。我们珍视这些生灵，本质上是尊重彼此想要爱和守护的冲动。
梦想之路越切近，新情况、新问题就越多，人生是如此，一个社会也是如此。对于中国社会，发展起来之后的问题，一点儿也不比不发展的时候少，解决难度更有甚于前。
不妨把视线拉到更远再来看。如果说“社会撕裂”仅仅指的是思想观念在交锋，那么，在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地方不曾存在过这样的“撕裂”？
不过，“撕裂”的部分总在变化——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旧的矛盾已经退场，新的矛盾才匆匆登场，未来它又将被更新的矛盾赶去舞台边缘。但对于历史的舞台而言，它们都不过是短暂过客。
【4】主流价值观，不是“单声部”而是“多声部”
理性看待当前社会价值“撕裂”现象，就不必对“撕裂”杞人忧天，也不能对“撕裂”视而不见。
要意识到，“撕裂”不过是被放大的矛盾，它固然有股阵痛，却能够推动事物进步。
从国家而言，一个国家的发展，首先是作为成熟文明的发展，而这样的国家往往有着清晰稳定的主流价值。今天的中国在世界舞台快速发展崛起，民族复兴的脚步无以阻挡，中国的主流价值观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主流价值要看大方向，正如中国要走什么路，中国社会要朝着什么目标努力，对于这一点，社会上下是具有高度共识的。从日常感受来说，今天中国社会上下，人们发自内心的爱国之情是普遍高涨的。
但主流价值不是“单声部”，而是“多声部”。正如一首交响乐，许多看似不够和谐的音调，共同构成主旋律悦耳的声音。如果说社会发展必然在矛盾运行中前行，那么越来越多的矛盾与“杂音”，往往就是这个社会的生长痛。它既不是单纯的生长，也不是单纯的疼痛。眼前的“撕裂”现象不是永远的，也不是主流的，却是必然的。
痛，不一定能反向带来生长。生长却是一定会痛的。
靠撕开伤口来刺激成长并不可取。完全忽视这暂时的疼痛，又或者为疼痛而过度焦虑，也不可取。
每一次“撕裂”，每一轮剧烈的情绪摩擦过后，我们将迎来什么？既有阵痛，也有成长。我们在推动社会认知新一轮的变革，在主动作为中承担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责任，也承担直面冲突所带来的压力。
但，我更鼓励大家少做键盘侠，更多地走进生活中去，走进人民中去。不妨和异见者、同道者一起坐下来谈一谈，有时，“撕裂”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有时，我们的眼光能越过“撕裂”，看到裂缝以外，更为广袤和丰饶的世界。有时，我们能在了解彼此之后意识到，“缝补”比“撕扯”更为重要。
我们会成长，社会也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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