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很多有意思的小诗,发现了一群「用写诗对抗命运」的人,那是一群“便衣诗人”。
当了十六年爆破工人的中年男人写,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我的中年裁下多少,他们的晚年就能延伸多少。”
他的父亲半身瘫痪好些年,没有低保的母亲在某天被查出癌症晚期,消息传来的当天他已经没日没夜在地下工作了整整两个月。
十四岁就进入工厂制衣的短发女人写,
“我手握电熨斗,集聚我所有的手温。我要先把吊带熨平,挂在你肩上不会勒疼你,然后从腰身开始熨起。多么可爱的腰身,可以安放一只白净的手,林荫道上,轻抚一种安静的爱情。最后把群裾展开,我要把每个皱褶的宽度熨得都相等,让你在湖边,或者草坪上,等待风吹,像花儿一样。而我要下班了,我要洗一洗汗湿的厂服,吊带裙,它将被打包运出车间,走向某个时尚的店面,等待唯一的你。陌生的姑娘,我爱你。”
她热爱吊带裙,但车间统一发放的工作服没法显出腰身,有时她会在加班结束的夜晚,爬上床,换上带有亮片的吊带裙,偷偷跑进卫生间里,借着窗户的反光打量自己的模样。
几位诗人,每一位都带有自己家乡的口音,明明是真实的生活,看上去却像某部人文主义的电影。
诗人许立志去世了,他生前在富士康工作,加班的每天需要连续在流水线上操作十一个小时。他写,
“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在这个加班的夜晚。垂直降落,轻轻一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在此之前,某个相同的夜晚,有个人掉在地上。”
后来,他自己也掉在了地上。
这些来自底层的诗人,他们歌颂爱情,赞美青春,排泄痛苦,一丝不苟地接受着生活的马虎对待。
在黯淡里写诗,在痛苦里写诗,在无法挣脱又停滞不前的生活里写诗。这些概念,多么多么地接近诗歌本身。
他们的白天和黑夜是不同的季节,写诗,是小动物囤积精神食粮,以度过白昼组成的冬天。
我挺理想主义的,觉得「命运」这个词,无关任何物质方面的所得,而是生而为人,你是否真的感知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是否真的从平庸生活中汲取到了快乐,是否无所顾忌地去爱过什么,去相信过什么,是否曾经被信仰搭救过。
沉重的命运对于他们,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存在有失偏颇的地方,它让我们的生活在很多时候看上去接近命中注定,而我们只能驯顺地接受一切,如同羊群。
那就去爱一些比土地更轻盈的东西吧,比如诗歌,比如音乐,比如电影,比如文学,比如爱情。
用一些更柔软的方式去反抗命运,柔软,但坚定。
就像冯骥才写下的句子,
“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起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我们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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