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使你背叛一切?"他坚持着说。
"爱情!"她说,还是说这句老话为妙。
"对邓肯·霍布斯的爱情?但是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你不觉得那是值得的吧?你不是想使我相信你爱他甚于一切吧!"
"一个人是要变的。"她说。
"也许!也许你是反复的。可是你还得使我确信这种变迁的重要。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爱邓肯·霍布斯。"
"为什么你定要相信呢?你只要提出离婚,而不必相信我的感情。"
"为什么我一定要提出离婚?"
"因为我不愿再在这儿生活了。而你实在也不需要我了。"
"你错了!我是不变的,在我这方面看来,你既是我的妻,我便愿你高贵地、安静地住在我的家里。一切感情的问题搁在一边——我告诉你,我这方面搁开了不少,我觉得仅仅为了你的反复,便把勒格贝这儿的生活秩序破坏,便把这高尚的日常生活打碎,于我那是死一般难的。"
静默了一会,她说:
"我没有法子。我一定得离开,我想我要有个孩子了。"
他也静默了一会,然后说:
"是为了孩子的缘故你才要走么?"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道邓肯·霍布斯这样重视他的小生命?"
"无疑地比你重视。"她说。
"但是我告诉你,我需要我的妻子,我不觉得有什么让她走的理由。要是她喜欢在我家里生个孩子,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便,而孩子是受欢迎;只要合理而尊重生活的秩序,你想告诉我邓肯·霍布斯对你的魔力较大么?我不相信。"
他沉默了一会。
"但是你不明白,"康妮说,"我一定要离开你,我一定要和我所爱的人生活去。"
"真的,我不明白!我毫不相信你的爱和你的爱人,我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也许,但是我确相信。"
"是么?我亲爱的太太,你没有这么愚蠢去相信你对邓肯的爱情的。相信我吧,即使在此刻,你还是比较爱我呢,那么为什么我要去相信这种荒唐的故事!"
她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她忍不住要对他和盘托出来了。
"我真正爱的并不是邓肯。"她仰望着他说,"我们说是邓肯,为的是要不伤你的感情。"
“不伤我的感情?”
"是的!因为我真正钟爱的人。是要使你憎恨我的,他是梅勒斯先生,我们往日的守猎人。"
假如他可以的话,他一定从椅子里跳出来了,他的脸色变黄了。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睛像大难临头似的突了出来。
然后他倒在椅子里,喘着气,两眼朝着天花板。
然后.他坐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么?"他样子很可怖地问道。
"是的,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天。"
他静默着,像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兽。
"那么,在村舍寝室里的就是你么?"
原来他的内心里早就晓得了。
"是的!"
他依旧在他椅子里向前弯着身,像一只陷于绝境的野兽似地凝视着她。
"天哪!你这种人真应该从大地上歼灭!"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
但是他好像没有听见她。
"那贱东西!那鲁莽下流!那卑鄙无赖!你在这儿的时候,竟和他发生了关系,和我的一个仆人发生关系!天!天哪!女人的下贱究竟有没有止境!"
她愤怒极了,这是她所预料的。
"你竞要这么一个无赖的男人的孩子么?"
"是的!我等待着。"
"你等待着!你的确相信么?从什么时候起你的确相信?"
"从六月起。"
他失言了,他的样子又像个孩子那么惊异而失神了。
"真怪,"他最后说,"这么一种人也容许活在世上。"
"什么一种人?"她问道。
他神秘地望着她,没有回答。显然他不能承认梅勒斯的存在,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绝对的、不能言宣的、无力的憎恨。
"你有意要嫁他么?……接受他的秽名么?"他终于问道。
"是的,那是我所欲望的。"
他又目瞪口呆了。
"是的!"他最后说,"那证明我一向对你的想法没有错;你是变态的,你是狂妄的,你是一种半癫狂的堕落女了,你一定要追逐污浊的东西,没有烂泥便要发愁的。"
突然,他差不多成为狂热的道德家了。他觉得自己是善的化身。而梅勒斯、康妮这种人,是贱与恶的化身,他好像头上罩了圣光似地飘飘然了。
"那么,你还是离了婚把我丢弃了吧?"她说。
"不!你要到哪里去,你尽管去,但我却不提出离婚。"他痴呆地说。
"为什么不?"
他静默着,像一个呆子似的,固执地静默着。
"你竟要承认你这孩子是你的合法的孩子和继承人么?"她说。
"我毫不关心孩子。"
"但是如果他是个男孩那么他将成为你的合法孩子,他将继承你的爵位和这勒格贝啊。"
"我毫不关心这一切。"他说。
"但是你不得不关心!我将竭我的力量不使这孩子成为你的合法孩子,我宁愿他是个私生子,而属于我,倘若他不能属于梅勒斯。"
"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
他的态度是不变的。
"但是为什么不离婚?"她说,"你可以拿邓肯做个借口,真正的名字是不必提出的,而邓肯也同意了。"
"我决不提出离婚。"他执意说,好像已经钉了一个钉子似的。
"但是为什么?因我是我要求的么?"
"因为我照我的意向而行,而我的意向是不想离婚。"
再谈也无益了。她回到楼上去,把这结果告诉希尔达。
"我们最好明天走吧,让他静静地神智清醒起来。"希尔达说。
这样,康妮把她私人的东西收拾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她把她的箱子叫人送到车站去,也没有告诉克利福德。她决意只在午餐前去见他道别。
但是她对波太太说:
"我得和你道别了,波太太,你知道什么缘故。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对人说的。"
"啊,相信我吧,夫人,唉!我们大家都难受得很,的确。但是我希望你和那位先生将来幸福。"
"那位先生!那便是梅勒斯先生,我爱他。克利福德男爵知道的。但是别对人说,假如哪天你以为克利福德男爵愿意离婚时,让我知道吧,好不好?我愿我能好好地和我所爱的人结婚呢。"
"我自然啦,夫人!啊,一切都信任我吧,我将尽忠于克利福德男爵,我也将尽忠于您,因为我明白你们双方都是对的。"
"谢谢你!波太太!接受我这点谢忱——可以吗?"
于是康妮重新离开勒格贝,和希尔达到苏格兰去了。
班城骆驼
克利福德的歇斯底里是可以理解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