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2024-01-04 22:50:1411:35 61
声音简介
仙女座 七(1/2)
第二天方显上班,他被谈恪拦在电梯里问了一个问题。

谈恪用一种非常肃穆的语气向他发问:“我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觉得很缺乏自主权的事情?”

当时电梯里还有肖助理。肖助理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惊恐起来。

方显面上不显,心里却惊涛骇浪,他昨天无非就是让谈恪去看了一篇专访而已。

说实话那专访说的挺中肯,目前长鲸的管理权和决策权过分集中,这对大体量的投资公司来说不是好事,个人对公司的影响过大,从管理角度看不利于风险规避。

长鲸做到这个规模,风险管理比收益预期更重要。

这篇分析再正常没有,怎么会让谈恪一大早问出这种问题?

方显扫一眼旁边的肖靖,感觉这个问题很难搞。他说不好,可能就会被当做是两个合伙人之间的权力倾轧。

他在心里嘀咕谈恪到底搞什么,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口:“比如你逼着公司要把办公桌收拾干净,害得我每天下班都得帮那群小崽子们收垃圾?”

谈恪皱眉:“保持良好的工作环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方显现在怀疑谈恪昨天晚上可能没看什么专访,而只是吃错药罢了。

他摊手:“可是公司有保洁啊。”

谈恪对这个说法莫名其妙:“保洁是打扫卫生的,能帮他们收拾桌子吗?”

肖靖已经缩着脖子躲在电梯角落里憋笑憋得直不起腰了。

方显搭上谈恪的肩膀:“不是,说真的,你没在我们分析部门呆过。你知道我招进去的都是什么人吗?”

谈恪还真的没太关注过方显手里的事。

方显索性跟着他上了楼,手还搭在人家肩膀上:“你小男朋友的宿舍见过吗?我跟你说,不过你也应该有个心理准备了,万一以后住到一块呢——毕竟他们兰大出来的理工男可是一个样。”

谈恪立刻想起曾经在视频里惊鸿一瞥过的谢栗的宿舍。

谢栗是一个人住四个人的宿舍,但硬是住出了八个人才有的混乱来。

其实谢栗现在在他家混熟了,也渐渐露出尾巴来——东西用完随手一丢,光着脚满地跑,喝完水的杯子到处放,下一次找不到又拿个新的。他经常在家里莫名其妙的地方发现谢栗用过的东西。

方显看谈恪的表情就知道了,忍着笑:“你说你逼他们天天把办公桌收拾得一尘不染,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趁机给自己手下的争取点福利:“其实只要不妨碍工作效率,桌子什么样有什么关系啊你说?真的,我也觉得你是有点强迫症吧,自己觉得这样对,就非得所有人都听你的。”

肖助理听到这里已经笑不出来了,而且还替方老板捏着把汗,生怕自己老板随时翻脸。

结果谈恪也并没有翻脸,只是看起来有些微的不痛快:“以前怎么你怎么没说过?”

方显低头摆弄谈恪办公桌上一个微缩版的枯山水,头也不抬:“这有什么好说的?当老板的有点脾气不是很正常?你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方显被肖助理送出来,心情格外好,拿肖助理开玩笑:“肖助啊,我看你快解放了。准备准备,可以找老婆了。”

肖助理拿的是一般人拿不到的高薪,干的也是一般人干不了的活。二十四小时乘七地绷着弦,老板还是个工作狂。

肖助理不敢一起快乐,只能苦笑:“方总您这说哪的话,八字没一撇呢。”

方显拍拍他,自己美得快没边,先嘚瑟起来:“快了,等我结婚的时候,领花送你,沾沾喜气,你也就快了。”

肖助理不敢答应,嗯啊哈地把方显送进电梯。

开玩笑,他一个大好直男,怎么敢拿拿二老板的花。

不对,等等,二老板说他要结婚?

谢栗一大清早肿着眼睛冲进沈之川的办公室,和拿着热水壶出来接水的沈之川撞个正着。

沈之川艰难地扶着腰,对着这个孽徒撞得差点散架。

昨天晚上他和方显一番长谈,长谈的后果就是方显像条狗一样压着他啃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起来,那狗神清气爽得能立刻上西天取经,而他从腰往下是麻的。换衣服的时候,他都没敢看自己的腿根被啃成了什么样儿。

沈之川抖着手里的壶,一把塞进孽徒怀里:“先去给我接水去!稳重点,别把自己烫了!”

谢栗颠颠儿地去了。

沈之川扶着腰坐回椅子里,不得劲儿,又站起来垫了靠垫,这才算舒服了。

谢栗拎着水壶回来,殷勤得没边。

沈之川猜到了他高兴什么,板着声音问他:“给你发通知了?”

谢栗还在来学校的路上时就看见文章录用邮件了,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怼到正开车的谈恪脸上。

谈恪还挺淡定的,就是细细地追着谢栗问了一遍护照签证的事情,哪成想这孩子自己还没顾上打算,一问三不知。

谢栗倒完水放下壶,忽然扑过去,抱住沈之川:“老师,我太高兴了。”

沈之川被这孩子猛地来一个熊抱,一下子扑进椅子里。他倒抽一口气,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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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七(2/2)
瘫了,劳损过度的腰肌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要不是端着为人师表的庄重,他就要张口骂街了。

“你先给我起来。”沈之川抽着气,这哪是要谢他,明明是要杀他。

谢栗这才发觉他的老师龇牙咧嘴。

沈之川隔空杀了方显的心都有了。他自己伸手在腰上锤了两下,这才松快一点:“怎么说,给你放在哪个组了?”

谢栗赶紧拿出手机来给他看邮件:“不知道为什么没抄送老师和师兄,他们给我放进了演化组里,邀请函过一阵子会用航空快件寄过来。”

谢栗顿了顿,忽然脸红起来,手背在身后绞来绞去,非常扭捏,声音小小的:“老师,谢谢您。”

沈之川抬起头,终于露出一个笑:“先祝贺你,谢栗。”

他笑得太好看,冰消雪融,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往日罩在他身上的坚脆外壳都不见了。

他把手机递回谢栗手里:“说不定你将会是我这辈子带过的最成绩卓著的学生。能带你这么聪明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所以不用谢。”

他看着谢栗,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慢慢地红了眼眶,拿手背去蹭眼泪,嘟嘟囔囔地说:“我也觉得老师是我最好的老师了,能遇到老师也是我的荣幸啊。不管以后我去哪里,老师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还是个孩子啊。沈之川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万千,但这个孩子即将要踏上属于他的舞台了。

“哭什么哭,还关着门,”沈之川夸归夸,好脸就那么一小会,马上就嫌弃起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扔进谢栗怀里:“去去去,把门给我打开。让别人看见你在我这里关着门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你这孩子多大了,不知道避嫌吗,以后出去了自己上心点,别让人这么操心。”

师徒情深顿时荡然无存。

程光到了下午回办公室里才知道消息,谢栗特意想让他高兴,当着面告诉他。没想到程光抓起谢栗的手机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嚎:“劳资投中顶级会议二作了啊呜呜呜呜——”

一整层楼都沸腾了——往日里一个个不动如山的博士们顿时化身为扑羊的恶狼,女爱豆签售现场的宅男粉丝,一跃而起,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冲出来,把程光团团围住。

谢栗见状,一个健步冲过去,反手就把办公室门给锁上了,任他师兄在外面捶门:“我靠松手!衣服要破了!!我的情侣衫!!!谢栗你快给我开门!!!!”

谢栗隔着门,面对他师兄被丧博围城的惨状,情绪十分激动,笑得差点接不上气:“师兄,要怪就怪你轻入敌营,低估了民愤,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这次他们不轮你,下次也得轮你——”

外面不知道哪个博士大喊一声:“对,就轮他!又**文又娶老婆,还敢生闺女?来啊!轮的就是他!”

这人振臂一呼,一呼百应。

于是一群人把程光举起来,浩浩荡荡地冲下楼游行。

教过谢栗的那个刘教授撞上一群博士生围着程光胡闹,对这样子十分看不过眼,路过沈之川的办公室里,阴阳怪气:“沈教授,你看看你的学生都闹成什么样了!堂堂大学,肃穆之地,怎能容小儿胡闹?太不像话了!”

沈之川偷偷翻个白眼,扶着腰站起来:“就是,太不像话了,不就是发个顶级会议,还只是个二作,拿了一作的孩子都没这么闹。回头我教育他。”

刘教授脸上的肌肉一抽:“你把一作给学生了?”

“是啊。怎么了?”沈之川一脸理所当然,“那孩子自己写的,不给他给谁。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拿啊,这霸占人家学生研究成果,多不要脸呢。”

刘教授脸色一灰,转身就走。

把人怼走了,沈之川简直神清气爽,接起方显的电话来,态度都和颜悦色。

“腰疼,坐不住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准备回家了——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腰疼?”

他正锁着办公室的门,只觉得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奇怪,循着感觉下意识一回头——

方显正站在楼道另一头朝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  --

本咕又来了_(:з」∠)_

沈之川:你t是狗吗?换个姿势不知道吗?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会导致肌肉劳损,你还有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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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八(1/3)
方显见沈之川的样子,显然很忧心,他走过去:“你怎么会疼成这样,我也没怎么……那什么,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他在沈之川的眼刀下识趣地改口。

沈之川想着这么丢人的事情医生问起来哪能好意思说,但转念一想,他腰疼可能也不是方显造的孽。

他昨天晚上回家,一进门就挨了他妈一下。

沈母腿不好,靠着玄关的装饰柜,随手抄起上面一个摆件就去自己儿子挥去。

沈之川下意识躲了一下,结果沈母挥空了重心一偏,摔倒了。他赶紧伸手去扶,结果姿势错误一起倒地。

他当时就觉得腰上有点不舒服,但那会忙着哄他妈,根本顾上这些细枝末节。

沈母恨铁不成钢,坐在地上,气得直抓住儿子的胳膊狠拍两下,上来就是一顿骂。

沈之川猝不及防地挨了几下,再听两句才听出原委来。

合着他妈以为方显上回来做饭也是沈之川支使的,这回就更不用说了。他妈看方显在沈之川家熟得跟自己家一样,干起活来又快又好,而自己儿子对方显的态度却忽冷忽热,方显还动辄伏低做小,于是就以为沈之川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玩弄人心的浪子,专门祸害人的那种。

沈之川简直冤死了。误会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只能澄清方显的身份,确实是邻居,不是备胎,也不是被他玩弄的可怜男人,就是正儿八经的对象。

沈母不相信。她就算能理解儿子喜欢男人这件事,但观念还是老辈儿人的观念。

既然是正经对象,为什么见了面不介绍给父母?有什么好骗的呢?

他妈这么一问,沈之川就沉默了。

他先把老太太扶起来,不然地上坐久了又该喊腿凉,然后才悔罪一样站在他妈面前。

沈之川上一回谈恋爱,闹得惊天动地,让他妈操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后来他分手了,狼狈回国,他妈仍旧要操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他觉得他回国那一年,他妈一下子老了好多。

沈之川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他不想说,是因为他没把握,怕妈妈又为他担心,更怕要是再分手了,妈妈又要和他一块伤心。

沈母坐在沙发上,按着腿,也不看儿子,只说:“你小时候看见别人磕到了,都会跟我说那个人疼,现在你长大了,就心肠硬了。小方天天在我面前装作和你不熟的样子,你说他难不难受?”

沈之川那点自怨自艾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在眼角凝固了。

他这才想到,是啊,他在他妈面前装作和方显没什么关系的样子,方显是什么感觉?

他之前想过方显的感受吗?

沈母站起来,沈之川要去扶,老太太不让,自己靠着沙发,指着自己儿子说:“处对象不管男女都要有个样子。当年你爸爸和我处对象,第一天就提着烟酒鸡鸭上我家来见你外公外婆了。到你这可好,人都领到面前了,你还糊弄我。”

沈之川摇头。

沈母拍拍沙发:“你出去上几年学,咱们中国人的规矩就丢光了。你几次叫人家小方来照顾我,连个名分都没有摆清楚。这要让人家父母知道了,不心疼自己孩子吗?我一个当老师的,当了一辈子,结果就把你教成这样。”

他妈一指大门:“你去,好好给人家赔礼道歉,明天请人来家里吃饭,正式见个面。”

沈之川只觉得无比魔幻,他妈这态度和他预料的完不一样。他不由得怀疑他妈是不是气糊涂了,说的是反话:“妈,你同意我们在一块吗?”

这话火上浇油,沈母一听就气得弯腰找拖鞋:“我同意什么?你和别人处对象之前找我同意了吗?你处都处了现在问我同不同意干什么?我不同意你还能分手吗?”

沈母说一句打一下,打了几下打累了,又把鞋穿上:“你既然处了,就好好处,有个样子,你怎么能让人家小方不三不四地跟着你?”

沈之川没话说了,他总觉得他妈好像哪里理解的不太对,但又没法掰扯清楚。

方显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沈之川终于想起来这茬事。

他一大清早扶着腰偷偷溜进自己家,哪想到正碰上他妈起床,从卧室里出来。沈母当场就没有好脸色,拎着他又是一阵数落,他就把方显今天要去参加朋友婚礼的事情忘记了。

方显惊慌失措:“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

沈之川理直气壮:“我想说,你后面给我机会了吗?”

方显心亏闭嘴。后半场沈之川那张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漂亮嘴唇除了“王八蛋”和“你慢点”以外,就再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方显立刻做出毫不艰难的取舍,掏出手机:“那我不去了。”说着就要给人打电话。

沈之川拦住他:“改天就行了。再说,你不是说你要带人一起去吗?”他冲着方显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刻意,“一会我回家换身衣服,顺便和我妈说一声。”

方显愣了,好一会才明白沈之川的意思,他转而握住沈之川的手,有点激动:“你真的和我去吗?”

他这副惊喜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沈之川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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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八(2/3)


他在和方显的恋爱里,一直表现得很糟糕。

他从来没有明确地说出过自己的需要,方显能做的只有不停地猜,根据他的反应来揣摩。

他有坐下来和方显聊聊自己的那些担忧吗?他有说过自己对对方的期望吗?他有明确地表达过希望两个人以什么速度发展,或是目前停留在什么状态吗?

都没有,直到昨天晚上。

虽然方显没说,但沈之川就是感觉到了,方显真的很委屈。他以为不断加码能给沈之川安感,结果抱着那一大堆的安感,转头就撞上沈之川的玻璃墙。

其实方显真的很好哄,从来对他有求必应。

昨天晚上他终于敞开了,说自己现在不想特地去见方显的父母,也暂时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他对未来还不是那么有把握,不想把所有东西都押上去。

方显统统都答应,再好说话没有了。他那么喜欢沈之川这个人,他说川川你告诉我嘛,你不说我就猜不到,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

他还道歉,说川川,我的本意不是想给你压力,你别觉得有压力好吗。

沈之川终于惊觉到,他在自己的伤口里自怨自艾那么久,几乎都忘了应该怎么去爱别人了。

过去十年来是他自己不停地作茧自缚,一边长出刺来推开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一边忙着埋怨Carson令他人生不幸。

而他自己才是这十年阴霾与空白的真正元凶。

沈之川抽开手推门下车,等着方显急急追过来,又主动伸出手去:“去啊,干嘛不去。”他任由方显惊喜地攥紧他的手,“先回家把我妈安顿一下。你说给她买点什么吃,你还记得你给我定过外卖的那家吗?”

方显已经喜得昏了头,沈之川说什么都好,就算要摘天上的星星下来炒菜都可以。

谢栗站在医院的扶梯上,盯着前面两个背影黏糊的男人,其中那个被人扶着肩膀的,怎么看怎么像沈之川。

但谢栗不敢认,毕竟沈之川不久之前才教导他在公共场合要庄重一点。而且这个时间,沈之川明明应该在学校里才对。

眼科和骨科就在一层,两科的分诊台桌子并着桌子。

这回谢栗可看得清清楚楚了,旁边等着挂号的人不是沈之川还能是谁。

沈之川也看见谢栗了,顿时感觉师道尊严都没了。他非常不自在,干咳了一声:“你怎么来医院了?”

谢栗止不住地偷偷瞟方显,一边说:“那个学生说他点了药以后眼睛有点刺痛,我在附近办点事,就顺便过来帮他问问。”

师徒俩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自己上班时间在医院里晃荡的瑟事情。

谢栗虽然在温泉里就见过沈之川和方显走在一块了,但那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得远远的。穿着衣服还这么黏糊,这可是头一回见到。这下傻子都能看出沈之川是谈恋爱了。

沈之川实在尴尬极了,上电梯之前他可还在方显的肩膀上靠了一下,也不知道谢栗看没看见。他赶紧挂了号,打个招呼拔腿就走。

谢栗吃下一个好大的瓜,急于找人分享,转头就给谈恪发信息。

但谈恪对谢栗的瓜不感兴趣,只关心他又去医院干什么。

谢栗是来见方教授的。

那本科普读物已经清样,方教授是叫他来看样书的。

方教授在病区外面等谢栗,胳膊下夹着那本书。她见谢栗从电梯里出来,就亲热地迎上去:“小谢,我带你去医院餐厅坐一会吧,他们有奶茶,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喝。”

谢栗接过那本书,又跟着方教授进了电梯。

他一眼就看出样书封面是用西北夏冬两季夜空的延时摄影照片。书的一角站着一个人,似乎在仰望旋涡般的星空,背影渺小,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

装帧精致,内页翻开,是连续十几页用厚实铜版纸印刷的彩色天体图片。

谢栗随手去翻版权信息页,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作者那一栏里,排在首位的不是方教授,而是叶春熙。

三个字上加了一个框,仿佛一座小小的墓碑。

谢栗不由得抬头去看方教授,方教授也正看着他,似乎正等着他发现这个秘密。

她笑吟吟地说:“其实可以让出版社直接寄给你,但我想你拿到书以后,一定会有问题想问我,所以才麻烦你专门来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

沈妈妈:你对小方好一点。我给你买了本书,你好好看看,你要多关注小方的健康,年轻人不能只顾着眼前。

沈之川接过来一看——《肛肠病名医解答》

后来有一天,谢栗在沈之川家看见了这本书。

谢栗:老师,这书能借给我看看吗?

沈之川:???

谢栗:我先看看,万一以后谈恪需要呢。

沈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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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八(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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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九(1/2)
“所以其实这本书,是谈恪的妈妈写的?”

谢栗坐在医院的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冰奶茶。

巧克力糖浆在杯口堆成一团,沿着塑料杯壁缓缓往下流。

“后来我知道你和谈恪谈恋爱,就觉得你们似乎真的很有缘分。”方教授坐在对面,面前一瓶凉茶,“大部分底稿是她生前写的。谈恪告诉你有关他妈妈的事了吗?”

谢栗迟疑着,目光仍停留那本书上:“他说去世了。”

方教授提起故人,样子有些神伤:“这本书有一大半是她去坎儿城做观测之前一点点写出来的。后来她去了坎儿城,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出事了。我哥哥想完成她的遗愿,也算是想留个念想。前两年一直找人想把这本书写完。起初找了两个都不大合适,后来我才把这本书接过来了。”

谢栗一时间没说话。

谈恪家的事情,围绕着他的父母,仿佛成了一个罗生门。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尽相同。

谈启生在方教授嘴里是一个时时缅怀着妻子的丈夫,他自己表现的也确如是。但在谈恪那里,谈启生却又完是另一幅面孔。

而他自己呢,谢栗忍不住问自己,他对谈启生的观感就更复杂了,一面是受人崇仰的科学家,另一面又是与子女矛盾重重的父亲。

他直觉方教授和谈恪都没有骗他,但却没有合理的解释,来阐明这些冲突。

方教授看出他豫豫难言的样子:“小谢,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栗摇摇头:“谢谢您给我这本书,我该回去了。”

方教授欲言又止,似乎原本期待他多说些什么。谢栗低头避开方教授热切的目光,抓起那杯奶茶,匆忙道别。

谢栗确实还有事,他还得去交材料办护照,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去开证明。

从医院出来,他坐车去办事的地方。大白天的,公交车山给没几个人,他没站了一会就有座位空了出来。

谢栗坐下,把书包取下来放在腿上,拿出了那本书。

装帧和封面设计显然是用过心思的。前头十几页厚实的铜版纸,印着各式各样的天体照片,有许多还是深空天体。

每张图下都印着日期地点,还有摄影者的名字,叶春熙。

谢栗略过前面的彩图,直接翻到序言页。

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而果然,这本书的序言,是谈启生写的。

序言里记叙了叶春熙的一生。从校园里的意外相识,毕业后结婚生子留校任教,到孩子相继离家后又重新投身观测,直至意外发生。

和谈恪告诉他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谈启生在序言里十分朴直,也并没有如何煽情,提到了些过去发生的小事趣事,字里行间也是率直的温馨。

要说这份深情都是演出来的,那谈启生未免也太会演了。

但谢栗想起谈启生故意拿谈恪妈妈迁墓的事情来做文章,也无法肯定。

从办事的地方出来,谢栗看看表,也没打算再回学校去了。

他给谈恪发了条信息,就直接去了谈恪的家里。

谈恪很早前就给过他钥匙,但他之前从没有自己单独过去过,每次都是谈恪接他。

谈恪兴许是忙,也没有回信息。谢栗自己在前一站下了车,攥着钱包冲进超市准备血拼。

到家的时候,谢栗两只手都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他把书包一甩,拎着袋子就去厨房了。

他前天才想起来查一查谈恪的生日,没成想就在眼跟前了。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能给谈恪送点什么,只好照着最土的那个办法来——烛光晚餐。

超市门口花店四十块一束的玫瑰,八块钱十根的大红蜡烛,预制的冷冻牛排连油都不用放,放进锅里闭眼煎三分钟就行。

长寿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栗不会做饭也是真的不会做饭,这两天硬着头皮看了好几个菜谱,选了最简单的那个。

新鲜的虾去壳去线油煎,倒水,西红柿切块扔进去,水沸了下面,另一个锅里煎个太阳蛋。

最后放一小把青菜,摆盘。

这已经是所有长寿面里面最简单的那一款了,谢栗看完信心满满,这个跟谈恪给他下过的面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一点也不难的样子。

结果第一步就翻车了。

锅里的油倒得太多火开得太大,一个劲儿地冒烟,谢栗手忙脚乱地把虾放进去,没成想立刻引发一场山崩地裂,虾上没擦干净的水星子在锅里炸得跟定向爆|破一样。

谢栗哇地一声就捂着胳膊窜了出去,半天不敢进厨房。等到锅里崩得彻底没声儿了,他凑头过去一看,那锅里已经变成了油爆虾冤死现场。

谢栗沮丧得要命。再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谈恪今天有应酬,昨天就告诉他了的,回来应该都挺晚的。他来之前发的那条信息,就是拐着弯地打听谈恪的回家时间。

他本来计划得挺美,这么简单的一顿饭,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可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油爆虾,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但谢栗觉得还能救。虾没了,面还在,还有西红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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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九(2/2)
牛排还有蛋,整巴整巴还是能端上台面的。

他这回秉持科学精神,吸取教训,先放鸡蛋再倒油,这总不能再炸了吧。

三分钟后,煎蛋变成了粘蛋,黏在了谈恪齁贵的意大利不锈钢锅上,死活铲不下来。

谢栗关掉火,绝望地靠在流理台前,终于认清了自己无可救药的辣鸡水平,拿起手机开始找外卖。

谈恪早早就从酒店出来了。他最近越来越不耐烦这种应酬,今天在里面只找几个关键人物喝一杯随便说两句,剩下的小鱼小虾他连寒暄都懒得。

肖助理在宾利上等他,司机不在,肖助理开着车,见他皱着眉毛上车来,立刻贴心地关掉了车里的音乐。

谈恪揉揉太阳穴,感觉世界都清净了。他拿出私人手机,这才看见谢栗下午就发来的短信。

谢栗说叫他晚上早点回家,不要应酬到太晚。

小东西语气好像个管家婆,谈恪不由得好笑,打过去电话,却没人接。

进小区大门时,正碰上一个外卖小哥在和保安争辩什么。

保安看见这辆宾利,径直走过来:“这不是6202的谈先生吗?”

肖助理经常过来替谈恪出面办事,这边的保安物业都认识他。

肖助理降下车窗:“有事吗?”

保安指指穿着黄色警示服的外卖员:“您家点外卖了吗?这有个外卖送到您家来的。”

肖助理想也没想就摇头:“人都不在家,怎么会点外卖?”

保安像得了圣旨,立刻转过去呵斥那个外卖员:“看到没有,人家业主都不在家,怎么会点外卖送到这里来?你赶紧走吧,别在这胡搅蛮缠!”

外卖员十分委屈,拿着手机里的订单给保安看:“但我这里写的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地址,点外卖的姓谢,电话是——”

肖助理耳朵尖,本来都开出去了半个车位,又停下来:“你说点外卖的那位姓什么?”

“姓谢!”外卖员也有些生气,大喊一声,又麻溜地念出一串电话号码。

谈恪从后面拉下车窗:“谢栗点的,你去拿过来吧。”

外卖员十分不满地把袋子交给肖助理:“那好了,里面还有红酒,别打了——我们迟到了就要罚钱,电话打了多少个都不接,怎么能这样。”

谢栗正忙着给厨房善后。

油爆虾惨死现场被油崩得一塌糊涂,墙上还黏着两块虾皮,好像那几只虾死不瞑目的呐喊。

外头的餐桌上被铺了红桌布,点了红蜡烛,摆着两盘速食牛排,还有一碗西红柿青菜白水煮面。

谈恪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七八根红蜡烛围着铺了红桌布的桌子点了一圈,餐桌正中央摆着几只碗,气氛诡异得让人乍一看,分不清这到底是祭品还是供品。

谢栗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拽着块抹布,一脸饱经揉令的样子。

谈恪换了鞋拎着袋子过来,皱着眉头递给谢栗:“你买酒干什么?”他又看看餐厅,“在家怎么点这么多蜡烛?刚才停电了吗?”

谢栗这才想起来,怎么他点的外卖都没给他打电话呢?!

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抱着外卖袋子,期期艾艾:“你晚上吃了吗?”

谈恪是在应酬里随便吃了一点,喝了酒也没什么胃口,他随便嗯了一声,俯身过去先把蜡烛吹灭:“来电了就赶紧灭掉,这么多蜡烛不安——”

谢栗立刻急了,上去要护自己的红蜡烛:“你不能吹!那是我专门点的,给你过生日的呀!”

谈恪一愣,回头看看谢栗,再看看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明白了。

谢栗放下手里的袋子过去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下:“祝你生日快乐。我给你下了面,冰箱里还有蛋糕,还买了玫瑰。”他邀功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谈恪怀里,“生日快乐。”

谈恪一时间,有点不忍心说出真相了。

他虚应一声,干脆把谢栗抱起来。小男生这段日子吃胖了,抱起来都称手多了。

他把谢栗抱到沙发上坐下。

谢栗伸手去替他解领带,边弄边说:“我本来想给你做个菜,但是没做好,我可能得练一练。所以点了外卖。怎么会让你碰上了呀。”

他拿着谈恪的领带,转而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抱着谈恪脖子笑嘻嘻地去亲他的嘴:“生日快乐喔。”

谈恪看着他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决定先让他高兴完了再说。

不就是过个假生日,孩子高兴不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

油爆虾:我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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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十(1/2)
蛋糕摆在桌上,上面奶油层上面插了密密麻麻的蜡烛。

桌上的面和牛排已经被收走了,只剩下两只空酒杯。

长寿面被谈恪吃掉了,一口汤都没剩下。

反而是牛排,他尝了一口就拦着谢栗,只让谢栗吃外卖。

最后谢栗自己做的饭是什么味,他自己也没尝到。

倒是一瓶酒喝下去了一大半。

他第一次喝红酒,闭着眼睛随便点的,除了有点酸,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设想里浪漫的烛光晚餐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但谢栗认为今天晚上这场子还能再救一救,因为蛋糕还没切。

于是他把谈恪赶去洗澡,自己留在餐厅里折腾。

谈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男生正撅着屁股趴在餐桌前,手里还攥着几根蜡烛。

周围那一圈已经被吹灭的红蜡烛还没来得及从餐桌布上拿开,红色蜡液流到了桌布上结成一小滩,让人联想起古装剧里那些洞房花烛的蒙太奇镜头。

谈恪立时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但他转念又自己泼了自己一头冷水——家里什么都没有,再说谢栗一时间未必能接受得了,还是要慢慢引导他。

他只好走过去,发泄似地在谢栗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一掌到肉,还带着响。

谢栗忽遭惊吓,差点被拍进蛋糕里,手里的蜡烛在奶油上戳出一个大圆坑。

谢栗气死了,举着蜡烛转过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他哭丧着脸,“都怪你,现在更难看了!”

谈恪越过谢栗伸头一看,是真的丑,有他没他都丑。

这蛋糕不知道是哪个遗迹里出土的古早风,三片绿色的叶子簇拥着一朵艳粉色的花,粉红的奶油裙边绕场一周。

上头密密麻麻的红色蜡烛,很容易和寺庙门口的香坛联想在一块。

谈恪十岁的时候过生日,吃的就是这种蛋糕。

太复古了。他心里感叹现在竟然还有卖这种蛋糕的,顺手接过谢栗手里的蜡烛,舔一口上面的奶油,这味道也是他童年的味道。

“挺好的。”他说,顺手把谢栗搂进怀里,把齁甜的植物奶油送进谢栗的嘴里,“你自己来尝尝。”

谢栗被闹了个大红脸。

他把嘴里的奶油咽下去,转头去拉谈恪在椅子上坐下:“你坐好,我要点蜡烛了。”

谈恪上高中以后就没怎么过生日了。一来总赶上上学的日子,他不会为了过生日就放掉一整晚的学习计划,再有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愿意承担这种所谓的降生的喜悦了。

他坐在黑暗中,看谢栗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上的蜡烛一根一根点亮。

微弱跳动的火苗逐渐照亮小男生的面庞,火光熏然的暖意逐寸地爬满整间屋子。

对生日的恶感在谈恪的脑子里打着旋儿,漂上来又顿时被压了下去——他在心里劝阻自己,无非就是个生日,更何况谢栗这么开心。

谢栗半边手背都被烤得发烫,他甩甩手灭掉火柴,站在一蛋糕熊熊燃烧的蜡烛,特别有成就感。

他转头,笑得十分满足:“谈恪,你许个愿望吧?”

谈恪拍拍自己的腿,谢栗便会意地坐上去。

谈恪从后面搂着他,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谈恪问他,“履历上那个是真实的吗?”

谢栗摇头。

谈恪嗯一声,也不再追问。

他私心里觉得谢栗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于也从来没有动过要替谢栗寻亲的念头。

把自己的孩子丢掉的父母,就算有多么身不由己的理由都不值得原谅——明明还有那么多为了孩子而放弃自己人生的父母。

“那你今天的愿望是什么?”谈恪抱着谢栗,声音很轻地在他耳边问。

谢栗微微侧头,脸颊便贴上了谈恪:“可是今天是你过生日啊。”

谈恪亲亲他,把头埋在小男生的颈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身上有了他的味道,他的须后水,他的洗衣液,像被捕蝇草捉住的小虫子,小男生已经被他的生活重重裹住。

他贴在谢栗的脸颊边,慢条斯理地哄着:“嗯,是啊。所以我今天的愿望呢,就是想知道你的愿望。你觉得我能实现吗?”

谢栗一下子就被哄住了。

他坐在谈恪怀里,被哄得整个人都飘忽起来。

他能有什么愿望啊,要非要说愿望,无非就是希望今天晚上能一切顺利。

谈恪还贴在他耳朵根催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谢栗忽然觉得酒劲上来了。整个人都被催得膨胀起来想说的话特别多,什么都敢说。

他厚着脸皮转过头,勾着谈恪的脖子,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

谈恪听完,不由得拿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小男生。

但仔细想想,其实就是谢栗的风格。有话直说,喜欢就直说,想要什么也直说了。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在哪?”于是谈恪一把他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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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仙女座 十(2/2)
声音完哑了,还不忘吹掉蛋糕上的蜡烛,“先让我看看。”

…………

被叫醒的时候,谢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没有睡好,前一天晚上太累了,身上不舒服,主要是腿根被掰得疼,还有认知上的巨大冲击。

所以他辛辛苦苦学习了那么久,还在自己身上练手,生怕委屈了谈恪,结果闹了半天,谈恪根本不需要?

他简直就是那头自己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往锅里跳的驴啊!

谢栗越想越气,看都不看来叫他起床的谈恪,一头埋进被子里:“骗子你走开,我要睡觉。”

谈恪这种时候都耐心极了,隔着被子把人抱起来,像抱着个襁褓里的婴儿,帮谢栗把被子扒开:“栗栗,你得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你从哪来的这个错觉?”

谢栗气的当然不光是自己搞错了谈恪的型号,更让他生气的是谈恪明知道他搞错了型号还将计就计,将错就错,最后趁错而入,害得他一点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扁着嘴,气呼呼地骂人:“宋易这个王八蛋!我要诅咒他不举!我信了他钢铁直一的邪屁!”

谈恪起初没明白他骂宋易干什么,直到想起他们荒唐的“三角”关系,才猛然回过味来。他转而抱着谢栗逼供:“宋易怎么给你说的?”

谢栗别着头才不想承认——宋易在自己面前当高贵直一,结果转头就为爱做零,他不要面子啊!

但事关宋易,谈恪就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他松开谢栗,作势要站起来:“我给宋易家打电话,我要问问他们家是怎么教育宋易的,竟然在外面诽谤……”

他屁股都没离开床,就被谢栗一只手拉住。

谢栗抓着他,急急从被子里钻出来:“你先说清楚,怎么就诽谤了?被当做零委屈死你了是不是?”

谢栗这下真的生气了。

他觉得当零当一都没关系,如果谈恪不想做零,他完可以做。

但谈恪竟然说到了诽谤——被当作是零就是诽谤吗?当零是件什么坏事吗?

他知道是有些人看不起做零的,觉得甘于人下就是低人一等,但从来没想到谈恪也会这样想。

谈恪要去拉谢栗,反被一把推开。谢栗干脆坐起来,顾不上自己只穿着件上衣,衣服扣子还没系好,露出来的大片皮肤上带着点点痕迹。

他摆出上思想品德课的架势,叉着腰质问谈恪:“你是不是觉得做零是很丢人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根本不难想明白。

多半就是宋易在谢栗面前自称是个一,所以谢栗想当然地以为宋易喜欢的谈恪就是个零。

他根本没想过还有宋易为爱做零这个可能性。

谈恪觉得这情节实在是荒唐,但又荒唐得合情合理,也就难怪了之前谢栗总是在他面前流露出莫名其妙的“大丈夫气质”。

他抖开毛毯强行包住谢栗,谢栗不愿意给他抱,蹬腿蹬脚。

他干脆一把把人按倒,借着体型优势强行控场:“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谢栗这下只能动嘴,气势汹汹:“你说。”

谈恪给他捋捋毛,先把乱糟糟的刘海给他拨顺,然后才开口道歉:“是我说的不对,做零不能叫做诽谤,我先道歉,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栗看他态度诚恳,哼一声算是接受了:“我觉得做零和做一都是一样的。”

谈恪在他脑门上亲一口:“你说的对,这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接下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你这么说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易这么欺负你,我也很生气。他父母没把他教好,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替他父母教育他。”

“但是,”他重重地强调,“我现在更关心你的意愿,你是不是不想当下面那个?”

他低下头,贴着谢栗的嘴角,说:“不用为了迎合我来做决定,如果你不想,我们也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我现在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更喜欢哪个角色?昨天晚上你开心吗?你觉得舒服吗?”

谢栗的脸有点发烫。他其实挺舒服来着——再说一晚上搞都搞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谈恪见他犹豫,于是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只不过,如果你打算做一的话,做一体力很重要,你以后要每天早上起来去跑步的,不然很难满足我。”

谢栗立刻眼一闭,十分悲怆的样子:“我我我喜欢做零!”

开玩笑,他宁可为了做零去练劈叉,也不要为了做一早起跑步!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更晚了,因为今天是豪华更新!

如果要问我到底豪华在哪里,本咕疯狂地朝着专栏方向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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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仙女座 十一(1/3)
谈恪还要上班,把谢栗挖起来看着他吃了饭才走的。走前嘱咐他再去睡一会。

但谢栗呆不住,户主前脚出门去上班,他后脚就跟着溜回了学校。

唐湾湾在帮沈之川做报销的单子,跑到谢栗这来找订书机。她眼睛贼尖,一下子就瞅见谢栗衣服领子下面大块小块的红。

“啧啧,小师弟,你昨晚上去哪了?你看看你这脖子——”

谢栗赶紧拿手捂住衣服领子,理直气壮且义正言辞:“我去过成人生活了!”

唐湾湾笑得打跌,抓起旁边的程光:“哎哎二师弟,你听见他说什么没有?”

程光对这个称呼可谓是怨念深重,就是唐湾湾起的头,结果带得整层楼的博士都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二师弟。

他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于是绕开唐湾湾的手,去拍谢栗:“你要出国的事情,说了吗?”

谢栗回头:“说了。谈恪很支持的。”

程光这才放心:“支持就好。不过谈总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知道你的前途重要,不至于跟——”

他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这话不合适,赶紧吞了下去,还偷瞧了眼唐湾湾。

这一眼恰好就让唐湾湾捉住。

“害,看你那怂样,你说了我又不吃人。来,我替你说——”唐湾湾其实不在乎,“别找个跟罗志那样的,回头耽误自己前途,是吧?”

程光嘿嘿笑一声:“我那不是怕那什么,怕你伤心嘛。”

唐湾湾嘁了一声,拿着胶水回去接着贴报销单。贴了没两张,忽然又开口:“罗志是个王八蛋,但说实话我可能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听到身后那两个人转身的动静,也不回头,只自顾自地接着说;“结婚前我说我忙,可能还要出差。他估计也没想到这个出差就是在外面一呆好几个月不回家。他还觉得挺委屈,跟我说,他从早到晚都见不到我的人,他只是希望有了孩子以后我安稳点,多在家呆呆。他觉得他也没什么错。”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完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转头看着谢栗:“你比我运气好。”

六个字里还有千万句没说出来的话。

唐湾湾去送报销单子了。

谢栗对着单词书发起呆来。

他总觉得唐湾湾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谈恪愿意牺牲,所以他的运气好。他很想反驳这种想法,却找不到一个点。

如果不是牺牲,那么他出国去追求梦想了,而谈恪又能从他的梦想里得到什么?

他冷不丁地想起谈恪曾经评价谈启生的那句话。

谈恪上班的时候还惦记着谢栗的屁股,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那边接起来,气喘吁吁。

“你在干什么?”

谢栗拿膝盖和一只手抱着一个大箱子,用另一只手手姿势艰难地接电话:“我在搬东西,不方便,一会说吧,先挂了。”

谈恪疑虑重重,结果后面紧跟着开会,开会和开会,他再没能有功夫分神出来关心一下,直到下班前他收到一张照片。

“行了,给我吧。”谈恪打断了做汇报的经理,“我自己看就行了,你们早点下班。”

经理还以为自己哪里又出错了,结果一看这位爷,竟然也是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的意思。

谢栗给谈恪发了一张照片,意思是问他的东西要放在哪里。没想到谈恪回了“等我回来”四个字,就没下文了。

谈恪回来的时候,谢栗正在厨房洗碗,收拾昨天的烂摊子。

他听见开门的响动,还来不及把手擦干净出去迎,谈恪已经大步走进来,一下子把他头下脚上地扛起来,直直扛进了客厅。

谢栗蹬着腿大喊:“胃胃胃要掉出来了。”

拖鞋掉了

谈恪笑着把他放下来,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轻不重:“今天难受吗?”

谢栗立刻想起他昨天被人按着腰摆弄的情境,红着脸拿光脚丫子去踩谈恪的肩膀,答非所问:“我把东西搬到你家来了。”

谈恪故意逗他:“现在我知道你真的不难受了。”

谢栗听出言外之意,气急败坏,跳起来就要打人。小男生看着瘦但是劲一点也不小,被捶一下还挺疼。

谈恪嘶地抽气,半真半假地捂着肩膀。谢栗还真以为自己没轻重把人打疼了,赶紧坐起来去扒谈恪的衬衣:“让我看看——”结果被人反手抱住,捏着脸亲了下来。

最后还是谈恪有些理智,硬抓着小男生的肩膀把人推开。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分别倒在沙发里。

谢栗两眼失焦地盯着电视墙,手抓着谈恪的手,不自觉地绕着谈恪的手指打圈。

空气浓稠得像一大锅融化的太妃糖,谁也不说话。

谈恪喘匀了气,偏过头去看谢栗。

当爱一个人时,这个人就是无一不好的。他现在看着谢栗,挑不出什么缺点,也想不到自己未来会因为什么而想要离开谢栗。他还有许多计划,许多期望,想和谢栗一一去实现。

谢栗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开口叫他:“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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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十一(2/3)
谈恪伸手去搂他,权作回应。

“我出国以后,你会很寂寞吧?”谢栗转头,样子里有点忧愁,“我下午上论坛去看了很多帖子,我想看看那些出国的人最后去哪了。”

“你以后基本都会在国内,我自己也没想过要在国外生活很多年,所以我觉得如果最后我要回来的话,就得从现在开始早早打算以后的规划了。”

气氛有些严肃了。

谈恪坐起来:“你说的是没错——怎么会突然想这些?”

谢栗摇头:“不突然,如果一开始没想好以后的发展,后面就很容易偏离预期。科研这种东西,说不好意外很多的,一个项目做不下去没钱了,是跳项目还是找钱,要是三年五年做不完,又应该怎么办?”

谈恪听完就笑,觉得谢栗的忧虑实在不足挂齿:“你不会遇到项目没钱这种事情的。至于做不完,做不完就慢慢做,你急什么?”

谢栗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呢?”

谈恪被问住了:“我什么?”

谢栗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书,翻到序言,递了过去。

谈恪接过来,先扫了几行序,似乎发觉了什么,又翻到最前面去找作者。

谢栗这才开口解释:“这是我帮方老师编的那本书,昨天我拿到样书,才知道原稿大部分都是你妈妈生前写的。”

他看谈恪的样子似乎十分惊讶:“你不知道这件事?”

从谈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泄露了秘密:“没有,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谈忻也不知道。”

谢栗再次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的鲁莽。

但此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来解释:“这是谈教授和方老师将你妈妈生前的手稿补完后出的书。这本书的序是你爸爸写的,我想也许你愿意看一看?”

谈恪捏着那页纸,谢栗隐约觉得他的手似乎在抖。

他站起来,拿书在谢栗脸上蹭了蹭:“我去书房呆一会。晚饭一会有人送过来,你开个门。”

谈恪的背影与其说是走,毋宁说更像是逃。

他拿着书走进书房,关上门的一刻,在谢栗面前一直紧绷着可以维持肌肉终于松弛下来,露出表情。

曾经吃过苦头的人只会厌恶回首过往,这种厌恶将一切快乐的记忆压倒。

如果不是这篇序,他几乎要忘了父母间也曾经存在过温情,他妈妈的生活里并不只有独自勉力支撑起一个家庭和抚养两个孩子长大而已。

晚饭送来以后,谢栗终于找到了一个敲门的机会。

门板用料实在,厚而沉,木料像是要将沉闷的敲击声悉数吞咽掉。

“谈恪,”谢栗贴着门,“晚饭送来了,出来吃饭吗?”

里面毫无动静。

谢栗屈起手指加大力度再敲一敲,仍旧无人回应。

他怀疑谈恪是在里面睡着了。

但这个想法着实荒唐——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呢?

谢栗推开门,书房没人,但里面的储物间开着门和灯。

谢栗走过去,试探地站在储物间门边喊了一声:“谈恪?”

谈恪这才应声:“我在这,进来吧。”

谢栗还没进过书房里面的储物间,往常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里面有半间书房那么大,没有窗户,开着灯,还有一点驱虫片的味道。

两排木质书架占据了巨大部分空间,从上到下塞得满满当当。

谈恪在里面那架书架后面,谢栗循着声音找进去,才发觉他正在地板上,身边堆了七八本东西。

谈恪抬头看他一眼,拍拍旁边:“过来。”

谢栗走过去,顺势坐下,才发现谈恪手里拿着的是相册。

照片很有年头。

谈恪拿着其中一张给谢栗看:“这是谈忻过十岁生日,这个房子现在已经拆掉了。这是我妈。”

谢栗顺着谈恪指的去看那照片上的女人。大花裙子,云一样的头发。

旁边还站着一个年龄相当的男人,谢栗没忍住问了出来:“这个是谈教授吗?”

他仔细看看,又觉得很不像。

“不是。”谈恪说,“我爸没给谈忻过过生日。那个是我姑父,已经和我姑姑离婚了。”

谢栗感觉他总是一不小心就精准地问到那些不该问的问题上,只好愣愣地噢一声。

谈恪又往后翻了好多页,才找出一张照片来:“看,这个才是我爸年轻的时候。”

他好像忽然翻出了兴致,开始拉着谢栗看照片。数谈忻的照片最多,从小时候的满月照,一直到上高中的毕业照,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时段。

这些照片里,都极少出现谈启生的身影。但有他出现的那几张,谢栗注意到,谈恪的妈妈笑得也很开心。

“谈恪,”谢栗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终于忍不住开口,“有没有可能,也许你爸爸对你妈妈,并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

谈恪翻着相册的手停住,恰好停在了一张他父母的合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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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十一(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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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 十二(1/3)
谢栗靠过来,一只手横过来抱住谈恪的腰,亲密地贴在他旁边,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钻进他的手心里。

他像是要试图安慰谈恪,轻轻扣起手指,与他持着相册的手交握在一起。

不能言说的亲密在两个人间悄然滋生。

“我小时候挺恨他。”谈恪合上那相册,忽然对那些照片失去了兴趣。

他原本想要找找那些他几乎不记得的回忆,然后才发现根本是徒劳。

他按一按谢栗的头,示意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尤其是在我妈一个人活得吃力的时候,谈忻生病了,幼儿园学校又有什么事,家里老人需要照顾,保姆要请假,她自己还要上班,一样一样加起来,日复一日的,我爸就像个摆设。但有时候连摆设都不如,好歹摆设不会说话。”

谈恪自嘲地一笑。

谢栗想象不出来家庭生活会有多少麻烦,但一个人要照顾三四个人,想来也知道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谈恪的语气让他觉得心疼,还更心疼起那个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老师。

谈恪伸手,在谢栗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谢栗扬起头看他。

“你想让我和我爸低头和好,是不是?我猜我小姑把这本书给你,也是想借你的嘴来说这个吧。”他又笑了笑,笑得非常无奈,“毕竟你看到了,会忍不住说出来。”

谢栗这会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他只是觉得可惜,尤其是当知道谈启生已经重病在身。

“我小姑总不明白这一点,总以为我爸生病了,事情就不一样了。”谈恪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话挑明了。

不挑明了,就总令人觉得还有机会能周转。

“不可能的。哪怕要说是那个年代每家每户都这样,但我妈她吃过的苦存在过。那些事情是忘不掉的。”

谈恪捏着谢栗的手,语气轻淡地讲着残酷的话:“我爸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他想让自己活得自在点。”

他说的是那本书。

谢栗听明白,也不忍再听下去。

因为那场地震吞掉了一个人,所以这个家庭里的一切就跟着无可转圜地崩塌了。

谈启生失去了补偿妻儿的机会,谈恪也失去了原谅父亲的机会。

谢栗在这一刻觉得谈恪格外可怜,他忍不住半坐起来,伸手抱住谈恪的肩膀,把他搂进自己并不宽阔厚实的怀里。

他再没什么好说或是好劝的了。

他只想着他自己——他想他绝不能留下这样的遗憾,出国求学顺或不顺,他都不能在外面遥遥无期或毫无计划地待下去。

谢栗的手指穿过谈恪的发丝,擦了一点定型产品的头发有一点点发硬。

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谈恪,我想和你计划一下出国的事情。”谢栗说,“我不想在外头呆那么久。我总是要回来的,早点回来在国内的学术环境里扎根,以后更方便些。老师是想让我直接转出去,但我觉得没必要。我只是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用交流的名义出去待两年,扎扎实实地做几个项目,就很好了。”

他预感到谈恪要开口反对,飞快地把谈恪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不让他有机会立刻反驳自己:“你先不要说,你考虑一下我的想法。”

谈恪被一按头,好悬牙没磕上肉。他哭笑不得,闭着眼抬手在谢栗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干什么?觉得我昨天还没吃饱?”

谈恪现在嘴里拐着弯的荤话越来越多,宝相一点都不庄严,时不时地就冒出一句来。

谢栗隔两秒才回过味儿来,这才想起昨天自己被人按着不知昏天地暗哼哼唧唧的画面,立刻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推开谈恪,双手抱胸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瞪着谈恪。

让谈恪一打岔,他刚才想说的都忘了!

气氛也没了,再让他讲那些话,酸死了!

他气恼地指着谈恪:“你故意的!”

谈恪笑着伸手捉住他那根食指,继而捉住他整只手,把他拉过来,夹在两条大腿中间,不许他跑。

“你好好跟我说,到底为什么不想直接转出去?”谈恪严肃地审视着他,语气却温存,还故意拿夹着谢栗的腿在他果露的皮肤上蹭了蹭。

谢栗一扬着下巴:“你可别觉得我是为了你。”她歪着头看谈恪,“是我不想过太久异国恋的日子。”

谈恪还来不及说什么,又被谢栗伸手捂住嘴:“你之前答应过的,你会相信我的决定。我知道我想得到什么。”

谢栗的态度坚定。

谈恪向来说一不二,却第一次尝到了被人不容置喙的滋味。

沈之川知道这件事,是在他们去巴西前的两个星期。

谢栗和程光的签证都是沈之川一起拿去办的。学术会议的签证快得很,免费还不用面签,材料寄过去后一个星

期就发回来了。

谢栗去找沈之川拿护照,沈之川叫住他,随口问他和另一个团队联系得怎么样了。

谢栗其实根本还没想好怎么和沈之川开口说这事。他只是预感沈之川要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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