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伊安这个人的存在,关于她本人,以及她的绘本,我对此一无所知。
那天去三乐文创书屋看书,听说有她的分享会,便翻了翻她的剪纸绘本——春夏秋冬系列。因为我的少女时期住的是木屋,寒暑假的大部分白天都在一片丛林中度过。画面上的吊脚楼,繁花、树木、虫鸟,把我一下带回童年,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闲聊,看天上的星星。
那些像诗歌一样的句子也很适合轻轻默念,很美好。结果我一边默念一边眼泪汹涌而出,我无法向人解释,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也无法向自己解释。那种感觉就像平安夜在教堂里跟着唱赞美诗,尽管唱词有些没听清,眼泪却漱漱而下。
在后来的几天,每当我琢磨起我被什么触动时,脑海里就会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我又回到了少女时期的那片丛林。一个是,大雪过后,四周宁静,我独自走在雪地里,偶然遇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充满诗意和幻想无比柔软的小女孩。是的,一个背着重重的壳,被生活磨得逐渐僵硬日益冷淡的中年妇人,与过去那个美好纯真的自己久别重逢,很多的感动,很多的难以言说。热泪纵横。
伊安旅居波斯顿,回国度假。她穿着格子衬衫、碎花裙、雪地靴,戴着一顶带角的帽子,笑容纯真,像个孩子。整个人看上去真是应了那句话,艺术家是永远不会老的。
她讲她的创作灵感,讲她的创作经历,讲她从武汉大学一个文学学士、哲学硕士,如何转向绘画,而后又就读于芝加哥艺术学院,主修绘画,讲她如何脱颖而出。就连有人问她剪纸用的工具,她也很愉快地分享。
她们一个一个向伊安提问,我一次一次想站起来说说我的感动,以及问问伊安,绘本中“我终于钻出了那片黑暗…” “也许,我应该放他走,可是,我不想失去他…”,这些轻轻诉说一笔带过的写在童话故事中的隐晦、离别的句子,是否隐喻了自己某个阶段的心理历程和情感经历?
但直到分享会结束,我也没能够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像她另一个绘本里的情节,她说画的是在大学时的自己,每天去买早餐都会遇见一个哥哥,她每天都想跟这个哥哥说句你好或早上好,但每次当她想开口时,她就会紧张,有种种顾虑,每一天都没能说出口,每一天都拖到了下一天……
正因为有这些内心戏丰富的人,才有了文字,有了音乐,有了绘画,有了各种不同的表达形式。
她们问她创作最初,以什么为生存手段来支撑自己的绘画兴趣。
她说,奖学金和打零工已经可以维持我的生活了。我本身就是个物质需求比较低的人…
她说得很真诚,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低碳生活的向往,因为没有时间也不想用所有的时间去赚钱。
能够打动你的人,和你总有许多不谋而合,也许是因为彼此有一部分灵魂是相似相通的。
我有过很多方面的自卑,却从来没有物质上的自卑。不是因为没有缺钱的时候,而是精神上的富有感已经降低或抵消了物质上的困顿。
就是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仍然不觉得太苦。很大程度要感谢我能够写作,能够把自己经常地从现实中抽离出来。
她们问伊安,在追求梦想“不务正业”的那个阶段,如何应对身边人的质疑和“好意”,比如劝你找个工作,安定下来。
伊安说,曾经在乎过,后来就淡定了。因为心底越来越清楚,她们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欣赏或不欣赏,喜欢或不喜欢,关心或不关心,都是表面的,也没有恶意…
她们问她,当绘画实际呈现出来的与内心期望大相径庭时,会不会有挫败感?
她很坦然地说,挫败感一直都会有,我做剪纸的最初目的,其实是为了休息,业务把玩,也算是抗挫败的一种放松方式。画画累了,就剪纸玩一会。然后传到网上,被一出版社编辑看到了,觉得这种形式不错,才有了这套剪纸系列的绘本构思。
她们问她需要看哪一类书才对自己的创作有帮助。
没有固定哪一类书能够对号入座,广泛阅读才是最好的答案。
她们问她有没有想过把绘画朝动画方面发展。
她说,不不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还是喜欢在平面上写写画画,我只愿意把时间用在我的绘画上。我喜欢画画,我比我原来想象的更喜欢画画,自从我开始画之后,越画我越发现,啊!原来我这么、这么热爱画画。
这让我想起高晓松在《写文章是一辈子的能力》(人文讲谈录)中说:人心里要有召唤,为什么我弹琴?当然我弹琴最开始是为了招女生喜欢,但是,弹着弹着,那个召唤就来了,它不是第一天就来的。如果你不会弹琴,如果那个弹琴的程度不能给你带来美感,而只给你带来疲劳,那你还是没有召唤。
写作,绘画等一切其他创作形式也是如此。
分享会结束后,读者轮流跟伊安合影,金色的阳光从玻璃窗上穿过书架,照在她脸上。她脸上的光辉,与阳光无关。
突然又一阵感动,想起那句,“未来,你总要用美陪伴自己,你的人生才过得有意义。”
你的脸上才会充满光辉。
作者: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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