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年回家,我又看到了隔壁的老奶奶,出于礼貌,我跟她打了招呼,她竟也热情地回应我,问我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她虽然岁数很大了,但思维清晰,谈吐清楚,身强体壮,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岁数的人。
父母对她也是颇为关注,父亲说;“你这几年在外地不知道,她在咱这都是名人,93岁了,依旧是能跑能跳,前几天她还上山去打柴呢?背着个柴篓子到处走,真让人佩服,咱以后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母亲感叹地说:“这是个有福的人。”
确实,如此说来,隔壁的老奶奶确实是个有福之人,有多少人,六十岁、七十岁就已经不行了,可是她都快一百岁了,还这么健康,实在是让人很疑惑。当然了,她的健康,也离不开村里人的照顾。
“她实在是个苦命人”三爷这样评价。“这个大姐我知道,她四十多岁的时候走了老伴,自己拉扯一儿一女,后来又嫁了个男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但不知怎么的,嫁人没几年,那个男人也走了。”
“从此这大姐呀,一个人拉扯着两儿一女艰苦度日,好在后面他们家老大都成年了,也能出去补贴家用,要不然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三爷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后来,她的两个儿子成家了,但都不怎么管这个老太太,再往后,她女儿嫁到了外地去,从此就失去了联系,她更无依无靠了。”
我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说:“真惨”。三爷说;“我们也这么说啊,但这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虽然出了这么多的事,可是人家却淡定自若,后来她两个儿子都走了,一个是五十多岁走的,另一个六十多,但她连哭都没哭一句,反而笑嘻嘻的,人家都说她跟儿子的关系不好,但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啊。”
哎,听三爷这么说,我反而摸不着头脑了,这样的一个冷酷的人,为什么又会如此的健康长寿呢?此外,在我这么多年跟邻居老奶奶的交往中,我也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待人亲和,人缘很好,我觉得,她肯定是有苦衷。
心里这么想着,往后的日子里,我也是经常帮助老奶奶做些事情。比如看见她扛着柴火往家里走,我会帮她抬一段。或者是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也会端一些送给她,几天时间下来,我跟老奶奶的交情也好了不少。
后面找了个时间,我还帮她把门口的灯泡给修好了,老奶奶一个劲地夸我,我也觉得很开心,至少为老人做了一些事情。但同时,我也很担忧老人的未来,虽然我们这些人能提供帮助,但她这样子长久不了,我真担心,如果她某天生了病,往后又该如何。
我问了父母,可是父亲跟我说,村里找过她几次,要把她送去养老院,但是她自己不愿意,大家看实在是劝不动,也没法子了,之前她生病的时候,村里还派了几个人轮流蹲守着,听父亲这么说,我也真我觉得无奈,但这是她的选择。
但我实在不明白,既然她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肯去养老院呢,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在外地的女儿也联系不上,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碰巧有一天,我在路上看到老奶奶捡了瓶子扔到家里,就打了个招呼,她很好客,当即邀请我去她家。
借着这个机会,我就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养老院呢,老奶奶的回答却是让我大吃一惊,她原本还笑着,听我这么问,一下子就落寞了,低着头,尴尬地说;“我不想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见她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们俩都一言不发的,气氛十分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我笑着说;“哎呀,您身体健康,这就是最好的,几个人能活到九十岁多岁呢,这都要一百岁了。”原本是句安慰的话,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放声大哭。
“我宁愿自己早点走。”她嚎啕大哭,看得我是触目惊心,那时候我真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再承受不了,还好,老奶奶始终都蛮好的,我赶紧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
随后,她跟我说了好多,说从前的幸福日子,又说她的儿子不孝顺,还埋怨女儿,说女儿远嫁了也不管她。她无可奈何地说:“人家都说将心比心,但是这话实在不对,有的人你对他再好,也是毫无意义的,我对孩子们那么好,他们不还是那个样子吗?”
“所以你恨她们,没什么情感吗?”我不禁问道,老奶奶却说:“怎么可能没情感”,“那他们后事的时候,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也是听外面别人说的。”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外人面前的悲伤才算是悲伤吗?我自己在家里哭的时候,谁又知道了?”
后面,老奶奶就跟我大倒苦水,说了她这么多年的不易,还有孤独,最让她耿耿于怀的,就是这90多岁的高龄。“我宁愿不活这么大岁数”她说,“到后面只剩下自己了,这有什么意思?”
说实在的,我真替她感到悲哀,确实是如此,有时候人活得太长,也不是好事。最重要的是,我听外面的人说,老奶奶的孙子和儿子女婿们排斥她的原因很复杂,不仅是说她“冷酷无情”,还说这老人活得时间太长,怕接触得多了影响了他们的气运。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任凭谁都不会相信,但不知怎么的,这老人的后代就特别的相信,我也真替她感觉不公平。其实论一个人有福没福,不是看他活得长不长,而是要看结局如何,无疾而终,亲人陪伴,就是最好的离开,否则一切都是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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