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第二十条》:“大团圆”结局背后“权”的力量

2024-02-23 22:49:1411:17 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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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的《第二十条》上映第13天,票房突破了17亿,位列《热辣滚烫》和《飞驰人生2》之后,成为票房第3的春节档电影。

有人说,《第二十条》其实是春节档最好看的电影,影片在主题上(通过铺陈三个案子来讲司法公正,探讨“正当防卫”法条)、深度上(以小写大,通过底层弱者遭遇曝光司法公正问题,倡导执法者用心之光明,弥补法律的无情)、叙事上(接地气,可触可感的老百姓生活、生活中遇到的法律困境)和意义上(老一代导演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感),都要更优秀。

张艺谋这两年的电影叙事和主题都“风格突变”:《悬崖之上》用悬疑打开谍战片。《坚如磐石》用幽默打开犯罪奇情片。《满江红》用剧本杀打开历史故事。这一次《第二十条》又用喜剧打开现实主义,令人不禁感慨张艺谋“老当益壮”、电影生命力“无极限”。

那么《第二十条》究竟怎么样?它讲的到底是什么故事?

电影所铺陈了三条主线剧情:1)张贵生防卫过当案。2)韩雨辰反对校园霸凌案。3)王永强反杀村霸案”……最终似乎得到司法公正、大团圆结局。

可是,张艺谋导演真的在讲一个“司法公正”的主旋律故事吗?不见得如此。

第一个案件:王永强反杀村霸案:范伟和赵丽颖的“高光”,正是此案的黯淡

张艺谋的电影众星云集,这种“刺激”和“丰盛”的感受是其它电影很难做到的。

王骁和高叶两个检察官一出场,就给开场戏定了个“有趣”的调。接着,雷佳音和马丽“这两口子”拜见李乃文饰演的班主任,个个两三分钟见功力:台词功力、演技功力都不一般。

雷佳音拿扑克给儿子上家庭教育课:你妈是啥?你妈是皮蛋(QUEEN),你是啥?你是勾(J),咱家的王子!我是啥,我是3,最低档的,服务于大家。两口子吵架,说起来孩子让人操心。马丽台词,咋地,孩子看不上?再生一个。几句台词就烘托出人物特征和家庭氛围。

但这部电影里,其实演技最见功力的是“王永强案”里的两个角色:范伟饰演的村长刘炳仁,和赵丽颖饰演的郝秀萍。

那是一场矛盾最激烈的对峙:“村霸”的父亲村长刘炳仁(范伟饰),薅着王永强媳妇郝秀萍(赵丽颖饰),让他签个字。

签字的内容是,让女方承认自己是与村霸自愿发生关系,并用身体还刘家的债,而不是村霸强J她。

而郝秀萍原本是来这里找证人的,证明自己被强奸后,丈夫王永强(潘斌龙饰)用剪刀刺村霸若干刀时,村霸也在拿刀——这个证据一旦被找到了,丈夫就不会被判死罪(村霸被刺后抢求无效刚刚身亡)。

村长说:“你把它签了,债一笔勾销,我们帮你男人说话,死刑改无期……想想孩子。”

郝秀萍担心孩子在村霸一伙手中,不得不签。

当检察官们赶来抢走签字纸时,郝秀萍只能选择自杀。

其实此时所有的牌还没“亮”出来,但最悲哀的一点,正是此刻“弱者对形势的认知”——

按常规来讲,郝秀萍认为女儿一定被村霸绑架了。

按常规来讲,郝秀萍知道,检察官能救他们一次,但救不了他们一辈子。以后自己和王永强还是要任人宰割,所以,她清楚地认知:只有自己死了,丈夫才能活。自己必须要以死为代价,方能换来话语权。

范伟和赵丽颖这段演技都很出彩:范伟从一群村民中贼头贼脑地钻出来,用一张德高望重的脸提着最龌龊无耻的要求。赵丽颖的悲伤和绝望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她的周身像是燃烧着悲伤的蓝色火焰,跳下高楼如此决绝迅速,那是她早就想去的归宿……

二人此刻的演技高光之处,正好是此案最黯淡之处——弱者连希望都泯灭了。

最后此案,因检察官韩明(雷佳音饰)对公正的坚持而昭雪。

可是,在陈明“翻案”前,影片却安排了一段微妙的情节:厅长找到韩明,委婉表示支持他翻案。所以,才有了此案最终昭雪。

也就是说,最终决胜的关键,似乎不在韩明这个“英雄”,而是这位大领导的“权”。那么如果厅长并不支持韩明呢?郝秀萍的认知,是否就成了“事实”?艺谋导演这段情节拍得妙。

第二个案件:韩雨辰反对校园霸凌案:教导主任张译为什么撤诉了

检察官韩明(雷佳音饰)的儿子韩雨辰,制止教导主任(张译饰)的儿子张科校园霸凌时,失手打伤了张科,面临被被行政拘留——这是韩明在破王永强案时,自家“后花园”发生的凹糟事。

这条主线,家庭戏比较多。张艺谋导演借这条线,演绎了家庭关系生活中的“权”的力量。

从家里接到儿子的行政拘留通知,韩明(雷佳音)和李茂娟(马丽饰)到派出所跟民警谈事开始,二人就在利用权力跟民警套近乎:

“我是检察院的,咱们兄弟单位。”

“我大舅哥是刑警大队队长李茂全,咱都是自己人,能不能就别立案了。”

还有一段戏,既热闹又讽刺地表达了,中国人习惯用家庭关系中的权力解决问题——

为了不让儿子的事立案,媳妇终于把大舅哥李茂全(陈明昊饰)叫家来吃饭,此时韩明正出去给教导主任(张译饰)送茅台失败。听说有铁盖茅台,李茂全开始追问妹妹茅台的来源,并说茅台只要给自己,这事就解决了,因为那个派出所所长是他老同学。

当然最后这事儿没成,案还是立了,而且儿子又被打了一顿,李茂娟(马丽饰)一气之下,怒搅教导主任(张译饰)饭局,把张主任推倒造成手腕骨折。

之后,事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当妈的进入拘留所。而学校调查出了张主任的儿子张科确实存在校园霸凌,所以让张主任对韩雨辰撤诉。

事情从李茂娟的失控、韩明对家人的无条件倾斜开始,变成了喜剧。

“马丽:拘谁啊?

陈明昊:还能有谁啊?你呗?”

于是三人欢欢喜喜送李茂绢进拘留所,韩雨辰见义勇为的事情昭雪。

看似这个案子的“大团圆”结局,但这里面却有一个“暗哨”在里面:

为什么张主任那次饭局后,学校就调查出来他儿子霸凌了?学校一般不是不愿意公布霸凌事件吗?

答案可能就在“饭局”上,张主人请客吃饭的“老秦”,很可能是教育部门的领导。

如果不是“老秦”这个当权者知道了所有细节,那么这个案子也可能仍然是“冤案”。

第三个案件,张贵生防卫过当案:多亏韩明的现实主义变成理想主义

张贵生(杨皓宇饰)防卫过当案,是三起案件中最小的一起,但也是最重要的一起。

一个公交车司机目睹女乘客被猥亵见义勇为,挨打后起身用灭火器砸伤作恶者,造成故意伤害入狱。因为这么点小事,张贵生一家毁了:妈妈上火病生一命呜呼,女儿写了上百封上访材料、考学被影响,出狱后张贵生只能遵守女儿的嘱咐一次次上访。

而雷佳音饰演的韩明,就是压制张贵生上访的人。

韩明是个现实主义的人,一个挂职人员马上能得到检察院田副检(王骁)重用,原因就是,他懂人情事故:该看领导眼色时看眼色、该有策略时有策略。

所以张贵生这事被他办得“挺好”——给张贵生一张纸让他签字不再上访,条件是给他找一份每月几千块的工作,可以继续供女儿上学。

本来,这案子就压下了。没想到张贵生非要再最后上访一次,结果出了车祸。

因为张贵生的死,韩明才见到了他的女儿丫丫。丫丫和反霸凌的儿子韩雨辰一样,凡事要分对错,人要追求公平和正义,而非只是权衡利弊。

所以,丫丫播放张贵生生前最后一段语音的时,韩明的“理想主义”被唤醒了”:他愧疚、自责,更多的是认同。

张贵生死后,韩明立刻就去复查王永强案件的资料,张贵生事件成了韩明从“现实主义”走向“理想主义”的导火索之一。

第二个导火索,就是搭档吕玲玲为了申张正义记大过、停职。

吕玲玲揭开二人共同的疮疤——大学时,这位女检察官也曾被猥亵,是韩明不顾影响分配揍了那个坏人,并且告诉吕玲玲一句话,从此这句话成为她的人生哲学——所有正确的事情都有代价,但不能因为有代价就不去做。

吕玲玲因郝秀萍的死而怒吼(那也是另一个她自己),问韩明:压垮郝秀萍的到底是她的绝望,还是她对法治的绝望!对公平的绝望!?

韩明被震动,他不再是执行法律条文的机械人,他相信法律是“天理国法人情”,他想要改变世界。因此才有了王永强案的昭雪。

无疑,对于张贵生、王永强这些人来讲,韩明也是当权者。他的立场、思想、是否秉持正义,就是决定事件走向的关键,也是这些弱者的命运。

《第二十条》表面上赞扬朴素公正的执法者,事实上却揭露了现实生活中,职场、家庭、社会中“权”的力量,以及“当权者”(强者)应该如何守护弱者人权的重大社会议题。

正像罗翔老师说的:法律是对自由的捍卫,在秩序中才有真正的自由。如果自由不加以限制,一定会导致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如果法律不能成为照进黑暗的灯塔,那至少(强者)也要发出守护人权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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