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恬时空｜童年的豆末糖

麦恬时空｜童年的豆末糖 ｜作者：李秀玲 ｜演绎：麦恬 ｜制作：池展

童年的豆末糖

文/李秀玲

我出生在物质匮乏的七十年代。爸爸当时在昆明当兵，我和妈妈在重庆生活。每年妈妈都会带着我去昆明探亲。在硬座火车上，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因为，只要见到爸爸，我就会有好多好吃的东西。爸爸可疼爱我了，只要我看上什么，他都会悄悄买给我。不像我妈妈，什么都不准我吃，也不给我买，还经常用凌厉又强势的眼神瞪我。

    记忆里最难忘的零食就是豆末糖。豆末糖，顾名思义，就是黄豆制作的糖，是云南通海历史悠久的传统美食。

爸爸在火车站接到了我和妈妈，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他蹬上凤凰牌自行车，直接载我们朝昆明百货商场出发。因为他看到我悄悄比划的手势，知道他心爱的女儿已经等不及了想吃豆末糖了。

等爸爸在柜台付了钱，我急巴巴地打开最外面一层红黄相间的纸盒子，露出一层封口的塑料袋，里面是两排排列整齐的小块长方形豆末糖，黄灿灿的颜色，像橡皮泥，又像酥心糖，看得我口水吞了又吞。可越着急越撕不开塑料袋的密封口。

爸爸擦完脸上的汗水，转过头来看我小嘴撅得老高，笑着示意我把盒子递给他。我心有不甘地递过去，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盒子。爸爸刚撕开，我就一把抢过来，从撕开的缝里拿了一块往嘴里塞。还没送到嘴里，豆末糖就“粉身碎骨”了，三分之一进了嘴里，三分之一化作齑粉掉在了地上，还有三分之一粘在我衣领上，大小不一，有碎片，也有碎末。进了嘴里的，又只有三分之一直接进了咽喉，三分之一粘在了舌头上，还有三分之一像干面粉黏在牙齿上。总之，没有哪一块是心甘情愿被我完整吃进去的。

这就是豆末糖独有的口感，“香、甜、酥、脆，入口即化。”那时只觉得这个豆末糖真是好吃又奇怪，比我还小气。用力一拿就碎了，而且碎得千姿百态，像薄如蝉翼的翅膀，像削笔刀削下来的铅笔花，更像“千锤万凿出深山”的石灰末。

豆末糖，看着是完整的一小块，其实有好多像刀片一样薄的酥层组成。小时候贪吃，不会去探究豆末糖的制作过程和工艺，只觉得这名字取得实在是恰如其分。

吃得多了，经验也就有了。我发明了好多种豆末糖的吃法，眼明手快一口吃；捏碎成粉末用勺子吃；放在碗里慢慢地剥开一层又一层，轻轻捏着吃。最回味无穷的吃法就是把糖卡在舌头与上颚间，舌头稍稍用点力来回摩挲，糖化了，自然而然混着唾液吞下去了，嘴里全是甜丝丝的味道，比我在重庆家里偷吃的白糖美味多了。

一盒也不多，大概二十小块左右，如果没密封好，接触了空气，剩下的就会粘成一团，得用力才能掰下一块来。放进嘴里，使劲咀嚼，磨损着牙齿。我的龋齿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长出来的。

掉在衣领上的，如果不及时擦拭，过一会儿也变了色，像红糖制作的糖观灯一样，黏糊糊地不好清洗了。要是吃糖那天正好穿着毛衣，更是一场灾难。

妈妈看到我把毛衣弄脏了，只会狠狠地骂我一顿。而爸爸，则是在我包裹着泪花儿睡下后，哄着妈妈不再发火，然后打来一盆水，坐在军绿色的小马扎上，在皎洁的月光下仔细地用刷子把粘附在毛衣上的糖渍刷干净，然后把毛衣清洗、拧干晾在外面。

从三岁到八岁，我每年都盼望着去看爸爸，去吃豆末糖。大手牵着小手进商店买了豆末糖，爸爸把我放在车后的竹制坐篼上。风飒飒地吹着，我紧紧抱着豆末糖，爸爸载着心爱的女儿，经过一排排浓密的梧桐树，经过我出生的军区医院，一路伴随我的，是高原永远晴朗的天空，还有豆末糖散发出的甜蜜香气。

那香气，在时光的记忆中永久不散。如同爸爸对我的爱，岁月越长，越发清晰而厚重。

作者：李秀玲，南岸区作协副秘书长

朗读者：麦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