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经过了北门外,便一眼可以看尽仲夏之晨的画图了。极目如绣成的稻田,都抽出尖嫩的芽子,在初晓的晴日中临风摇飐,如同植立着万千个黄金涂成的箭镞。稻田旁边有几十片数亩大的荷塘,那亭亭吐香的白花萼儿,虽是不在月白风清的时候,却也清绝得可怜。花瓣上圆圆的鲜露,正在往下流滴,这时天刚破晓,所以一点也觉不得烦热,只有似轻纱似丝雨的晨烟,笼罩着此静美的野景。火车由道上飞一般的过去,那两旁的绿丝斜拂的大柳树,便纷纷向后退却;我俯在车窗上回望去,只见长的短的柳丝交织在一起,如远望细美生动的油画。农人家起身的分外早,这时在田中道旁已经有了披蓑赤腿的影子了。有的在泥水田中工作,有的在荷塘中划着小圆划子向碧绿隐人的荷叶下取藕摘莲蓬。远远地也似乎听见他们的语声,他们是在说今年田中的收成?或是说藕菱的肥大?不便是讨论官家的租税?与清晨的趣味?哪里听得出,但看见他们很辛苦的做工,谁又知道他们灵魂中有无苦痛,能否也有我们靠了硬椅吸着纸烟,坐在车窗内来偷闲赏览风景的心思?
此条路我自小时来回的经过,独有这片地方的风景,真如百读不厌的旧书;无论是萧疏的晚秋,霜雪凄寒的冬日,每看见这处令人可爱的地方,便不觉得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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