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登华山

西岳华山，天下知，西距长安二百四十里，渭南华阴境内，秦岭一主峰也。当年求学渭师，曾上华山。四十余载往矣，忆犹新。

公元一九八零年四月中旬一日，吾同窗十人春游华山。日昳动身，乘火车往，午后达华山口。然未上山，却进玉泉院游玩，夜宿华中。翌日凌晨起身，随进山。

天未明，吾等以手电光探路，疾步入山口，沿峡谷小道徐徐步进之—— 踩石跨水，转弯抹角，悄然近华山。一小时许，抵青柯坪。进山已十里，盖全程之半也。天已明，顺谷南视，巍峨华山正当之。上小坡，路旁一“回心石”醒目，告游者华山甚险望三思而后行之。然既来之，焉能半途而废之？吾众继续上行。

早有闻，上华山先三关，“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是也。果然，首遭千尺幢。只见一扇石坡陡立，长近千尺，宽八尺余，仰视如一石幢从天降。其上部两面为壁，顶端一出口，仅容一人过，谓之“天井”，乃一咽喉之地也。闻曰，石坡上先凿“脚窝”，后修台阶，又辅索链。于是，吾等手扼索，足登阶，“兵分两路”勇攀之，已而便首战告捷。越千尺幢，继百尺峡。此乃一石缝也，暗而狭、两壁撮，亦陡峭，但尚短尔。穿百尺峡，进老君犁沟。此犁沟者，实为崖壁一皱棱也。甚狭窄，临深谷，坡虽缓，腿却软。出犁沟，转而抵北峰。此时，东边旭日冉冉升。

北峰乃华山之门户，登山之首观。踏上其巅，风光不凡 —— 青峰迎面，绿树片片，春满峦壑，生机盎然，阳光明媚，白云蓝天。噫嘻！清雅哉！壮丽哉！真画境也！回望北，已过峡谷、溪道清晰现。转身南，见中、东、南、西四峰下连而高耸，好似一朵巨荷之蕾，棱角分明，含苞欲放。此诸峰更高矣，拔地千仞，为华山之四主峰也。细观之，一陡峭山脊如巨龙攀附于南四峰侧，谓之“苍龙岭”。令人望而畏，却为必经之“路”也。南四峰与北峰未接，一驼脊状山梁系其间。吾等于北峰稍息，啃馍饮水，继而挺进南四峰。

下北峰，先近苍龙岭。途崎岖，又遇灌丛“拦路”，松枝“滋扰”，然皆未得逞也。再前进，却见一断崖横面前。高约五丈，直上下，光无皱，势逼人，绝非徒手可攀也。但见一侧已凿台阶，且配双索，看似一副梯子垂崖壁。是也，此乃“天梯”矣，大名鼎鼎！此崖本天险，隔南北，今虽有天梯，胆小之游者亦会望而却步。所幸，有前之磨练，又年轻气盛，吾等便一鼓作气，踩天梯而一一攀升之。

上天梯，再一程，便“兵临”苍龙岭下。近前观，此岭长超百丈，几近竖立，虽有石阶与索链，然“路”甚窄而两人不得并肩，且两面临崖兮！攀登时务必紧抓索，稳踩阶，双目正视全神注，遇下山逆行者，两人只能擦背而过。当此情，吾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经一番较量，终立于苍龙岭之顶端。克苍龙岭，南四峰已近咫尺！

继而再上行，先登中峰。踏上中峰，见青松俨然成林 —— 虽处石山之巅，少水肥，却棵棵挺，株株翠。令人叹之！林木间小鸟飞窜，啼鸣清脆，回荡山间。登峰顶，回望北，所过苍龙岭、驼脊梁、北峰及周之山峦、壑沟尽入眼。再远眺，茫茫秦川与天连，蜿蜒渭水若绸带般。随之，下中峰，又迈步东峰。

闻东峰日出甚壮观，惜吾等未及。但见足下岩石外突，便欲领略山根之景观。然不敢直立下瞧，只好爬“地”匍匐，再慢慢伸头窥之。咦！谷底凹曲且腻如砥，洁似洗，宛如塑之也！

继而往南峰。途中有“鹞子翻身”“长空栈道”诸景观，但太险而未去便直达南峰之巅。南峰为华山最高峰，有一“仰天池”可观，但周边风光更引人。吾众立峰顶举目眺，只见近前山青松翠，清新如画；远处群峦跌宕，云雾缭绕。风景多娇兮！使人心旷神怡，如临仙境矣！诸山峦纵然姿容妙曼，却逊于华山之挺拔、雄伟与高峻。顾四周，不禁进入“一览众山小”之意境。余感而惜之，杜甫先生何未用此句于斯焉！

终至西峰。西峰峻峭、传奇而名冠五峰。从山外南望华山，最显眼者西峰也。其笔挺如削，直插云端。上西峰之斜坡光秃、中凸，濒陡壁，临深壑，踩其上如履冰。西峰顶一巨石，看似与峰体离，传为沉香救母而所劈之石也。西峰昂首屹，周边空，立其顶可直击关中腹地，俯瞰秦东渭黄，更能体会“高瞻远瞩”与“眼界开阔”矣！

犹记西峰下端有一房屋，旁有测风、雨、温之设施。显然，一气象站也。吾等思：此处物品皆靠背，几乎与世绝，但气象人却长年固守之，令人钦佩！

当然，山上亦有他人游，但数不众。亦偶见古时游人之言迹，大概有苏东坡之词句也。

登五峰，览西岳全景，又拍照不少，然意犹未尽。但时已近酉，且天色有变。唉！该下山矣。吾等坐而尽用所剩食水，后轻装而下。

下山少费力，但陡峭之处更惊心。为免直视下方，诸位只得转身倒而缓缓下行之。返至青柯坪，下蒙蒙细雨。所幸已于平川，便加快步伐。赶至出山口，天已黑，雨愈急。又匆匆赶往车站，登西去列车返之。

此次华山行，虽有累，但值也。

华山之姿，挺拔、险峻而顶天立地！华山之容，清雅、壮丽而超凡脱俗！端庄、俊秀、清纯、阳刚 —— 华山之美，别具一格！给人目之享受，心之感召也。

华山风光亦有松。华山之松见缝扎根，遍布山上下，虽石缝求生，又有风霜袭，却苍劲挺，傲然立，郁郁葱葱四季青。其生命何其顽强兮！其品格何其坚毅兮！给人震撼与力量。

华山景迷人，却也险无比。较之他山，上华山真可谓之“登”矣！登华山需勇气、胆量与毅力，更需稳健、踏实与严谨。除赏景外，登华山亦能炼体魄，磨意志，冶情操，升境界。可谓登山览胜，乐于其中也！

据闻，新世纪始，进山上山亦有车可乘，新路径、新景观也陆续辟之。今者游华山，选择与体验更多矣！

廉师友，高校教师，资深人工智能学者，著述颇多，亦爱好文艺写作，创作过诗词歌赋及散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