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春的一天,一名黄包车夫拉车来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门前停住,然后他取出烟袋吸着烟,静静地等候。
没过多久,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周恩来走了出来,车夫上前询问:“先生,去哪?”说完以后,车夫坐在车把手上,将烟斗往鞋底上磕了几下。
周恩来看到暗号以后,知道对方是自己人,于是从容地上了车,然后笑着说:“坐好了,走吧!”
“车夫”迈开步子,很快就把周恩来拉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然后扭头对他说:“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找到刘少奇的女儿了!”
“车夫”所说找到的人,正是刘少奇的女儿刘爱琴。可是她为什么会流落在武汉呢?
刘爱琴是刘少奇与何宝珍的女儿,乳名“爱儿”,1927年出生于湖北汉口。刘爱琴出生后不久,大革命就失败了,在国民党的白色恐怖下,何宝珍只好将刘爱琴寄养在汉口一个同情革命的工人家里,随后自己来到上海从事地下工作。1933年3月,何宝珍不幸被捕,1934年秋,她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童年时期的刘爱琴,跟随养父母受尽种种磨难。起初养父母尽全力抚养她,但过了几年后,终因贫困不堪,只好把8岁的刘爱琴转送给一户拉黄包车的人家,做了童养媳。
年幼的刘爱琴天天起早摸黑,洗衣做饭,还要为“小丈夫”把屎把尿。有一次,她拖着病体到井里打水,突然眼睛一黑,一头栽进了水井里。好在土水井不深,她爬了上来,可婆婆不但不关心几句,还用鞭子抽她……刘爱琴记忆中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样的苦难中度过的。
国共第二次合作后,国内政治局势趋于缓和。远在延安的刘少奇终于可以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的下落了,他将这件事托付给了前往国统区工作的周恩来。
周恩来于是派在武汉的同志迅速查找,这位“车夫”很快打听到了刘爱琴的下落,他和刘爱琴的养母说明了情况,然后一起来到了刘爱琴的婆家。
养母指着“车夫”对婆婆说:“这是孩子的舅舅,他还没见过这孩子,我们想接她回去住几天。几天后,我们送她回来。”
婆婆想了想说:“孩子是我家花钱买来当儿媳妇的,看在舅舅的面上,就回去耍几天吧。一定要送回来哟,有些活还等着她干呢!”
就这样,刘爱琴被平安地带回了养母家。
“车夫”向周恩来汇报完情况后,周恩来非常高兴,他指示“车夫”:“你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安全地将孩子接来办事处。”
几天后,“车夫”来到刘爱琴的养母家,说明要按组织的要求带走孩子,同时代表组织和孩子的亲人向养父母表示感谢,他还送上了300块大洋,作为对养父母的补偿费。
临行前,养母才告诉刘爱琴:“你名叫刘爱琴,这个名字是你亲生母亲为你取的。”
刘爱琴被接到办事处后,周恩来激动不已,他抱起刘爱琴,仔细地端详着,然后亲吻他说:“孩子,你真像你的妈妈啊!我总算可以给你父亲一个交代了,你知道吗,你父亲就是刘少奇同志啊!”
夫妇非常疼爱她。不久以后,刘爱琴就和邓颖超十分熟悉了,她经常问这问那。有一天,刘爱琴问邓颖超:“我的妈妈呢?她在哪儿?我还没见过她呢!”
邓颖超动情地说:“你的妈妈为革命牺牲了。她是你的好妈妈,是我们的好姐妹,更是党的好女儿!党组织千方百计寻找你,让你回到亲人身边,这不仅是你父亲的愿望,也是你母亲的愿望,还是大家的愿望!我们会送你去延安上学,你的父亲在那里……”
不久以后,在周恩来的安排下,刘爱琴被送回了延安。当她见到父亲刘少奇后,多年来所受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扑到父亲怀里哭了。刘少奇搂着女儿深情地说:“爱儿,你吃苦了,爸爸知道。这回好了,你回到家里来了!”
刘少奇沉默一会儿后接着说:“我们就是要解放和你一样受苦的人。要记住,你是党用几百块大洋换回来的,是人民用血汗赎回来的,等你长大了,也要为千千万万的受苦人办事。”
不久以后,刘爱琴的哥哥刘允斌也被找到了,并送到了延安。有了父亲的保护、哥哥的陪伴,刘爱琴度过了自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1939年冬,根据组织的安排,刘爱琴和刘允斌被送往远在苏联的国际儿童院,为新中国的建立而学习文化。但没过多久,苏联卫国战争爆发,留在苏联的孩子们被迫卷入战争,刘爱琴被安排到后方制作军衣、帐篷等军用物资。
好在刘爱琴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即使面对艰苦的战争环境,她也能迅速适应,她和有着共同理想的战友们一起战斗,因为表现突出,还加入了共青团。
战争结束后,刘爱琴进入莫斯科技术专科学校学习。1949年7月,刘少奇率中共中央代表团到达莫斯科,秘密访问苏联。刘允斌和刘爱琴得知后,急忙来到代表团驻地看望父亲。
刘少奇看着分别10年之久的儿女,仔细地询问了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当刘少奇得知刘爱琴准备上大学本科继续学习时,他建议说:“国内很快就要办起自己的大学,还是回去上吧。你很小就离开了祖国,回去可以多了解一些国内情况,这对你是有很大好处的。”
刘爱琴经过考虑,同意了父亲的意见,和他一起回国了。
1950年,刘爱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有几次,刘爱琴在星期六离校回家时,因为嫌坐电车费时费事,就给中南海汽车队打电话,要车来接她。后来刘少奇知道了,他严肃地对刘爱琴说:“你不能用车了。你知道这车是做什么用的?我坐车是工作需要,你给汽车队打电话,就要出别的车,是不是耽误别人的事?回家可以坐电车、公共汽车嘛。”
还有一次,那是冬天,刘少奇离京开会不在家,王光美给了刘爱琴一斤毛线。刘爱琴织了一件毛衣,可又没有毛裤,于是她悄悄地让刘少奇身边的工作人员买回了一条绒毛裤。刘爱琴穿上后,觉得很神气。
刘少奇回来后,再次狠狠地批评了刘爱琴:“你花的不是我的钱,是人民的钱。你知道我并没有钱,我花的钱都是人民给的。自己已经有了的,尽量不去花人民的钱,现在人民还很穷。”
这一席话,说得刘爱琴低下了头。
1951年春天,在中国人民大学学习的刘爱琴党员预备期满,应该转正了。刘爱琴在学校里的表现一直不错,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周围的一些同学,都认为转正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但是当党支部就刘爱琴的转正问题征求刘少奇的意见时,刘少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爱琴从苏联回国仅一年多,没有经过国内斗争环境的锻炼,没有经过风雨,政治上还很幼稚,生活上还不够艰苦朴素。”
最后刘少奇用4个字给出了自己的答复:“严格要求。”
根据刘少奇的指示,支部党员大会本着“严格要求”的原则,对刘爱琴的转正问题进行了严肃认真的讨论,会上大家对刘爱琴进行了批评和帮助,最后通过决议:不同意刘爱琴转正,取消她的预备党员资格。
刘爱琴知道此事后,难受了好久,她觉得“父亲的严格要求,几乎让人受不了”。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开始对照自己的缺点,不断改进。看到女儿的进步,刘少奇颇感欣慰。
1953年,刘爱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国家计委综合局工作,她工作努力认真,很快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认可。局长曾当面向刘少奇称赞刘爱琴“俄文挺好”,刘少奇听后却说:“俄文是不错的,可是别的事情就不大行了,请严格要求她。”
1958年,国家机关精简机构、下放干部。刘少奇向刘爱琴讲了干部下放支边的重要意义,动员她报名下放。当时刘爱琴已在北京安了家,但她经过再三考虑,接受了父亲的建议,主动报名下放到内蒙古自治区工作,在那里一干就是20年。
1960年,刘爱琴从内蒙古回到北京度假。见到父亲后,她有些气愤地说:“去年我们那里涨大水,我住的房子被淹了,给有关部门反映多次要求换一下,人家一直不理。”
刘少奇听后说:“群众住的房子,难道没被水淹吗?群众能住,我们也能住。不能因为你是国家主席的女儿,就可以特别。现在搞点特殊,好像得了便宜,但在思想上是种危险,常常想占便宜,思想就要变,会变到人民的对立面去,成为无益于社会的人。”
刘少奇语重心长的话,说得刘爱琴惭愧地低下了头,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提出换房子的事。
从此以后,刘爱琴牢记父亲的教导,严格按照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经过扎实的锻炼,她在思想政治水平、工作能力、生活表现等各方面都取得了较大成绩,终于在1965年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
1965年,刘爱琴出席在唐山召开的一个会议后,在归途中回了一趟家。刘少奇知道她已经入了党,还不无调侃地问道:“是认真工作,还是马马虎虎?”
刘爱琴一脸认真地回答:“是认真工作!”
刘少奇立刻显出很高兴的样子,笑盈盈地说:“好啊,好啊!不要满足现有的成绩,还要继续不断地进步!”
1980年,刘爱琴被调到中国人民警官大学任教。她在任教期间工作兢兢业业,得到了师生们的一致好评,先后获得全国妇联授予的“三八红旗手”光荣称号、公安部授予的人民警察一级金盾荣誉奖章。
刘爱琴在晚年回忆自己坎坷的一生时,并没有抱怨,而是笑着说:“我从不抱怨生活给予我的一切,我衷心地祝福中华大地上的所有父母儿女都能幸福美满!”
2020年6月7日,刘爱琴因病去世,享年93岁。临终前她留下遗愿:“我的身体还算健康,我死后可以把我的遗体无条件捐出去,用来医学研究!”
刘爱琴的一生是平凡而伟大的,她不愧为刘少奇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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