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 作者：星出而作
冬夜被冻醒的人夜半眺望窗外，远方有一处灯火，磷火般时明时暗，幽幽引人遐思。
是孤筏重洋者桅杆上的灯吗？船似乎已停止行进。船主是在休憩还是已经落难？
他曾经等待过救援的过路船吗？如果是，他是否曾经吃力地晃动过那盏灯，以灯语发出SOS信号？
或是喊叫过？在这死寂的、冬夜的荒海上，喊叫有用吗？纵使他有信号发射器，被某条船上瞭望者看见，并愿意施救的机会有多大？
那灯，是夜行者旅途中遇见的人家吗？它会给夜行人投宿服务，如一碗水、一餐饭、一件御寒的衣物，或是话语上的慰藉吗？
抑或是某位古怪的钓客，每每于夜深无人时，在此垂钓某种传说中的怪物，如柳宗元笔下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
抑或是捕蛾灯、杀人灯，等着蛾子或汉子把一身好肉送上门来，供它做成肉馅？或是杀人者被反杀？一场西部式样的偶遇和屠戮，成败善恶无迹可寻，玩家亦无悲喜，各自认领结局？
也许是为了填充这凝重如铅的虚空，屋外的世界开始下雨。越来越急的雨点敲打着窗，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有一种鬼灶升火，或是魅师弹琴的玄意，超乎词汇所能形容。
远灯也变得虚幻模糊，似乎自己也变成朝不保夕的职场中人或小贩，或是惶惶然的失巢鸟。成鸟用被打湿的羽毛护着自己将死的幼雏，越护越凉。
不知何时，雨停了，灯也灭了，屋外世界漆黑一团。连风的猫叫也停了。一种墒增到绝对死寂的失序感。
幻觉中，屋外似飘起如席大雪，很快淹没了大地，堵住了门窗。揉眼定睛再看，又似乎世界还是原样，什么也没发生。
那些被突来的暴风雪掩埋在牧归途中的牛羊太不幸了，就像是事故星际飞船为了减重自救，踢出舱门的货品。
那些苦捱了一千零一夜，等不来一场预言结局的人，眼皮终于撑不住而陷于死睡，任你拳打脚踢也无法唤醒。
这荒夜里，是否会有一处墙体颓尽的废楼，为冻死的牛羊和睡死的人们默哀？是否会有一盏远灯，用影子为他们埋上坟土或拉上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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