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女同学这个称呼的内涵很丰富,似乎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今天说的这位女同学,是我幼儿园的同学,那年我们都六岁。
刚到幼儿园,我别的不怕,就怕和小朋友们说话,因为我只会说上海市区的话,而他们说的全是本地话。我只好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这时一个女同学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一起玩吧。”听到她一口上海话,我一下子觉得找到了好朋友。
从此她就带着我一起玩,还成了我和其他同学的翻译。不久,母亲也发现了我的变化,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幼儿园呀?”我答:“是的。”母亲问:“为什么呀?”我毫不掩饰地回答:“我喜欢李萌。”“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女同学。”母亲说:“你带她来家里玩吧。”
我是喜欢和李萌玩,可我却不想把她带到家里来,尤其是不愿意让母亲看到。我家当时住的是农业局分配的房子,在县城一座开放的公园里,于是我就想邀她来公园玩。星期五放学的时候我和她一说,她马上答应了。
星期六早上,我在公园门口等她,不一会儿她就来了,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我说:“我的家就在公园里。”“真的?”她明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先带她穿过一片灌木丛,我得意地告诉她:“我可是在这里见过狗獾和黄鼠狼。”“真的?”她听了直朝我身后躲。“你不要怕,有我呢!”我当时的语气一定像个男子汉。我又问她:“你喜欢什么?”“喜欢花。”“好吧,那我们去看花。”我领着她来到一大片玫瑰跟前,她惊喜地叫了起来。我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圆圆的,泛着光亮,等我长大以后见到西方油画里的小天使,我马上就想到了她。
她一直沉浸在花的喜悦里,我在一旁一会儿看花,一会儿看她,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撒腿在玫瑰花丛里奔跑了起来,我听见她在大声叫喊:“慢一点,等等我!”我假装没听见,继续跑,我要让她来追我。不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转过身去,她已经倒在地上。我急忙跑过去拉她,看见她的脸上还有白色的裙子上全是血。我吓坏了,一边哭一边跑回家去喊大人。父母来了,一起把她送到了县医院。
到了傍晚父母才回来,父亲说:“你怎么闯下这么大的祸?”我说:“我只是和她跑着玩。”父亲说:“你知道吗?刚修剪的玫瑰枝就像竹签一样尖硬,人摔在上面有多危险!这次还好没有戳到眼睛,可你同学脸上缝了三针,她也许会留下伤疤,你知道吗?”
第二天去幼儿园我没见到她。每一天我的心里都很纠结,想见到她,又怕见到她。过了两个星期,老师在班级里宣布,李萌不来幼儿园了,她转学了。
我哭了。放学回到家,我抱住奶奶又哭,父亲下班回来厉声责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李萌不来了。”“今天我和你妈妈去看过她,因为她爸妈来郊县工作满两年了,所以她要和他们一起回市区,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送她吧。”晚上睡觉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脸上、裙子上全是血。早上母亲把我叫醒,对我说:“我们去送你的女同学。”“不去。”我将脸埋进被子里。没有她,我感觉去幼儿园一点意思都没有,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我读完幼儿园。
到了我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我也有过许多女同学,可我只把她们看作一个群体。考上了大学,我要到市里去读书了,我鼓起勇气问父母:“你们知道李萌家的地址吗?”父亲说:“知道的,你上小学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她。”
进大学的第一个星期天,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照着父亲给的地址我找到了那里。那里已经没有了房子,只有一片绿地,在绿地一角,有一株盛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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