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一个好肿瘤医生的标准

抗癌往事之第三十五章：一个好肿瘤医生的标准

刘奇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尽力了，他用自己的理解方式来劝说胡丽，因为他也是一个年轻的癌症患者。但是有这么一个瓶颈是胡丽有一个孩子，那是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希望和未来。也是她寄托活下去的一个载体，但是这个年轻的妈妈现在担心的是遗传问题，自己是否将这个疾病遗传给了他，这个问题让她内疚和悲伤。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可以解开的结。如果自己不是亲身经历就真得不要给别人下那个结论，刘奇遵循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可以侃侃而谈，现在却一时想不出词来。

“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婧父亲的主治医师贺医生。“刘奇，你在这里干什么？”贺医生像是和刘奇很熟悉。

“啊，我来认领一个……，不是，我来探望李婧的爸爸。”刘奇内疚地向李婧父亲笑了一下。

“哦，还行，不过他们家现在用的法子有点冒险，也就是我敢于这么做了。肺腺癌存在EGFR基因突变，吃着靶向药物特罗凯两个月不到，就要停药打化疗。这在国内没有医生敢给打啊，虽然有研究表明这样可能延缓靶向药物特罗凯的耐药时间，在耐药癌细胞数量不多的时候用全身化疗杀灭一下，虽然有文献发表白纸黑字，但是没有写入临床指南谁敢用啊？要是这么做了，一个月打了几个疗程化疗，靶向药物没有效果了该怎么办？做医生难做啊，你们要理解医生。”贺医生转过头看着李婧和她父亲，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了，我们做医生的也理解你们病人和家属，你给我转的那个文章《肺癌“治愈”的可能性？从靶向药物治疗间隔化疗所想到的》，我联系了癌度公众号的作者，我们还是探讨了很多。也是你爸爸的病情特殊，现在肿瘤标志物CEA不敏感，影像学CT检查病灶也不缩小，也是真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们一起试试，我自己内心非常重视这个事情。”

“啪啪……”刘奇带头鼓起掌来。

贺医生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摇头对着刘奇说：“别胡闹，这里是医院，不能哗啦啦鼓起掌来，李婧她爸爸这么操作，我个人是担负着风险的，你这家伙一吵吵全院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该被处分了。”

“贺医生，我们感激你，发自肺腑的。”刘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抱拳向贺医生深深地鞠了一恭。“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总感觉不合适，今天这个场景我感觉合适问了，请您不要介意。”

“你问吧，我很乐意解答。”贺医生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您所说的那些我完全理解，但是这些确实国内大多数医生所采取的方式，如何治疗病人有标准的指南，按照这个流程走，不管患者治疗效果如何，这些跟医生没有关系，治疗的好是命，治疗的效果不好也是命，哪怕一个效果很好的药物国外上市了，但是没有在国内上市，对不起我不会给你用，出了问题找我怎么办？如果不按照指南来治疗病人医院不会保护医生的。那么好，现在医患矛盾也紧张，动不动就爆个新闻患者家属起诉医生等等，作为一个病人我很不理解这种做法，更不理解新闻对此大肆报道，这会让医生这个群体更加保守谨慎，其实吃亏的还是病人。医学进步太快了，写入临床治疗指南的是需要多个专家反复权衡才敢于写进去，所以这就有个矛盾，病人和家属希望能将一切托付给医生，他们认为医生是至高无上的神，可以使用全世界最好的药物和治疗措施治疗，咱们国内老百姓根本不认为医生也可能会犯错，会在某一个治疗上有好几种选择，是权衡利弊而做出一个看似最优的抉择。”刘奇看贺医生没有生气的样子，便继续说下去。“我们病人和家属很少有自己主动学习的意愿，那些网上说的可以主动去看东西，甚至去国外下载最新文献阅读的人太少了，也正是因为少才能被大肆报道，多数的病人就像是犯错的孩子，静静地等着，等着医生发落，有时候你们医生遵循病人和家属的意愿，会给出我们一些选择出来。但是很多病人根本不懂这些方法，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医生最好的方案，这给医生这个群体很大的压力，尝试一些没有写入指南的治疗措施自己担风险，完全按照指南拒绝有可能获益的治疗心里又不甘心。我想问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未来这个问题该怎么办呢？”

“你这个问题太大了，我还真是难以回答你。我想主要是沟通吧，如果能达到较好的沟通和理解，那么一定是医患双方的知识和信息是不能差别太大，否则就没办法沟通。不然就像是你对一个古代人说飞机能飞，钢铁做的轮船可以浮在水上，他没有概念也不能理解，所以我感觉解开这个结的根本在于快速提升患者和家属的知识水平，不是说要达到医生治病的水平，而是能理解肿瘤这个疾病的特点，一些常见的治疗措施，这样双方才能很好地去沟通。现在互联网发达，有很多像是癌度、与癌共舞这些的公众号，很多患者和家属可以自己去学习，这个还是很方便的。除非是自己就是不学，那个就没办法了。”贺医生说完环顾了一下病房里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这种疾病还是要自己学习一些知识，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去支持医生的治疗方案，也能够更好地去理解医生，更加坚定战胜癌症的信心。如果医生和患者没能在一个知识层次进行沟通和理解，双方都互相有所保留，这个病还怎么治疗呢？”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您如此诚恳，我就问一个稍微隐私一点的问题，您可以不回答我。”刘奇看着贺医生，抬起手捏了两下嘴巴。“现在您治疗李婧的爸爸是比较前沿的治疗方式，指南上的要求是一直吃，直到CT影像学病灶变得很大，或者再次出现转移灶就继续做基因基因检测，或者进行化疗。但是我们其实都知道那个时候耐药的癌细胞已经很多了，可能即便是全身化疗也难以将耐药的癌细胞都打压下去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可能是最好的时候，过去了这个时机就再也没有了，有一篇文章《捉妖记：肿瘤靶向药物耐药基因突变什么时候出现？》，靶向药物耐药基因突变可能就在两三个月的时候出现，等七八个月就已经比例很高了。您可能也读过这些资料，所以因为这些您才给李婧爸爸这么治疗。但是自己却担负着很大的风险，如果李婧……”刘奇说着，将头转向李婧父女。

“你别胡说八道，这些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李婧看刘奇将话题引到自己这里，气得骂道。

“别，别吵了。”贺医生止住了李婧，抬头叹了一口气。“这个还是刚才回答你的，如果李婧不是那种能和我沟通的人，我不敢于这么做。现在是她自己知道能受益什么，而风险又是什么。而且她和她爸爸都是很理智的人，所以我内心是相信他们，也愿意去帮助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协议书和保证书，只有医生与患者和家属多次沟通后产生的信任。也就是基于这些，我该怎么做就很清晰了，如果我自己是那个病人，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措施，我就给他们怎么用。但是前提是必须是患者和家属知识和信息层次到了一个阶段，医生、患者和家属双方能非常好的理解彼此，我认为自己这么做就可以算是一个好的肿瘤医生了。”

“懂了，其实要是说怎么做您还是有主见的，那就是将自己放到一个病人的位置，您对那些较为前沿的治疗信息的态度就很清楚了。您真是一个具有大爱的医生啊。按照您的说法，这个医患矛盾也好解决啊？”刘奇追问道。

“不，我需要更正一点，我如果设想自己是一个患者该怎么做，这是基于我自己的知识水平来判断的，可能我会参考很多专家的意见，甚至是IBM的沃森机器人也会考虑下，但不一定是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因为人认识问题有局限性的。这个道理也可以推演到其他医生，不是说医生如果是个病人怎么做，哪个就是绝对正确的，只是这么比喻，那样做的话，医生就对患者和家属完全敞开了，没有隐瞒和小心翼翼，真正希望以自己的能力来治疗病人。”贺医生抬起手腕，又看了一下手表，像是时间很宽裕地继续说道：“让患者和家属提升知识，这个其实是最难的，因为人的天性就是不想去学习，喜欢玩和享受，尤其是很多专业和前沿的知识根本是枯燥难懂。我们医生最害怕患者和家属不理解医生，不是说我们不能对大家的情况感同身受，得了这个病的艰难等等，我们理解，但是医生也有医生的难处。”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哎，别走，贺医生请留步，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了。”刘奇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了正准备向病房外面走的贺医生。

第三十五章：一个好肿瘤医生的标准

刘奇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尽力了，他用自己的理解方式来劝说胡丽，因为他也是一个年轻的癌症患者。但是有这么一个瓶颈是胡丽有一个孩子，那是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希望和未来。也是她寄托活下去的一个载体，但是这个年轻的妈妈现在担心的是遗传问题，自己是否将这个疾病遗传给了他，这个问题让她内疚和悲伤。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可以解开的结。如果自己不是亲身经历就真得不要给别人下那个结论，刘奇遵循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可以侃侃而谈，现在却一时想不出词来。

“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婧父亲的主治医师贺医生。“刘奇，你在这里干什么？”贺医生像是和刘奇很熟悉。

“啊，我来认领一个……，不是，我来探望李婧的爸爸。”刘奇内疚地向李婧父亲笑了一下。

“哦，还行，不过他们家现在用的法子有点冒险，也就是我敢于这么做了。肺腺癌存在EGFR基因突变，吃着靶向药物特罗凯两个月不到，就要停药打化疗。这在国内没有医生敢给打啊，虽然有研究表明这样可能延缓靶向药物特罗凯的耐药时间，在耐药癌细胞数量不多的时候用全身化疗杀灭一下，虽然有文献发表白纸黑字，但是没有写入临床指南谁敢用啊？要是这么做了，一个月打了几个疗程化疗，靶向药物没有效果了该怎么办？做医生难做啊，你们要理解医生。”贺医生转过头看着李婧和她父亲，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了，我们做医生的也理解你们病人和家属，你给我转的那个文章《肺癌“治愈”的可能性？从靶向药物治疗间隔化疗所想到的》，我联系了癌度公众号的作者，我们还是探讨了很多。也是你爸爸的病情特殊，现在肿瘤标志物CEA不敏感，影像学CT检查病灶也不缩小，也是真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们一起试试，我自己内心非常重视这个事情。”

“啪啪……”刘奇带头鼓起掌来。

贺医生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摇头对着刘奇说：“别胡闹，这里是医院，不能哗啦啦鼓起掌来，李婧她爸爸这么操作，我个人是担负着风险的，你这家伙一吵吵全院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该被处分了。”

“贺医生，我们感激你，发自肺腑的。”刘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抱拳向贺医生深深地鞠了一恭。“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总感觉不合适，今天这个场景我感觉合适问了，请您不要介意。”

“你问吧，我很乐意解答。”贺医生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您所说的那些我完全理解，但是这些确实国内大多数医生所采取的方式，如何治疗病人有标准的指南，按照这个流程走，不管患者治疗效果如何，这些跟医生没有关系，治疗的好是命，治疗的效果不好也是命，哪怕一个效果很好的药物国外上市了，但是没有在国内上市，对不起我不会给你用，出了问题找我怎么办？如果不按照指南来治疗病人医院不会保护医生的。那么好，现在医患矛盾也紧张，动不动就爆个新闻患者家属起诉医生等等，作为一个病人我很不理解这种做法，更不理解新闻对此大肆报道，这会让医生这个群体更加保守谨慎，其实吃亏的还是病人。医学进步太快了，写入临床治疗指南的是需要多个专家反复权衡才敢于写进去，所以这就有个矛盾，病人和家属希望能将一切托付给医生，他们认为医生是至高无上的神，可以使用全世界最好的药物和治疗措施治疗，咱们国内老百姓根本不认为医生也可能会犯错，会在某一个治疗上有好几种选择，是权衡利弊而做出一个看似最优的抉择。”刘奇看贺医生没有生气的样子，便继续说下去。“我们病人和家属很少有自己主动学习的意愿，那些网上说的可以主动去看东西，甚至去国外下载最新文献阅读的人太少了，也正是因为少才能被大肆报道，多数的病人就像是犯错的孩子，静静地等着，等着医生发落，有时候你们医生遵循病人和家属的意愿，会给出我们一些选择出来。但是很多病人根本不懂这些方法，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医生最好的方案，这给医生这个群体很大的压力，尝试一些没有写入指南的治疗措施自己担风险，完全按照指南拒绝有可能获益的治疗心里又不甘心。我想问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未来这个问题该怎么办呢？”

“你这个问题太大了，我还真是难以回答你。我想主要是沟通吧，如果能达到较好的沟通和理解，那么一定是医患双方的知识和信息是不能差别太大，否则就没办法沟通。不然就像是你对一个古代人说飞机能飞，钢铁做的轮船可以浮在水上，他没有概念也不能理解，所以我感觉解开这个结的根本在于快速提升患者和家属的知识水平，不是说要达到医生治病的水平，而是能理解肿瘤这个疾病的特点，一些常见的治疗措施，这样双方才能很好地去沟通。现在互联网发达，有很多像是癌度、与癌共舞这些的公众号，很多患者和家属可以自己去学习，这个还是很方便的。除非是自己就是不学，那个就没办法了。”贺医生说完环顾了一下病房里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这种疾病还是要自己学习一些知识，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去支持医生的治疗方案，也能够更好地去理解医生，更加坚定战胜癌症的信心。如果医生和患者没能在一个知识层次进行沟通和理解，双方都互相有所保留，这个病还怎么治疗呢？”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您如此诚恳，我就问一个稍微隐私一点的问题，您可以不回答我。”刘奇看着贺医生，抬起手捏了两下嘴巴。“现在您治疗李婧的爸爸是比较前沿的治疗方式，指南上的要求是一直吃，直到CT影像学病灶变得很大，或者再次出现转移灶就继续做基因基因检测，或者进行化疗。但是我们其实都知道那个时候耐药的癌细胞已经很多了，可能即便是全身化疗也难以将耐药的癌细胞都打压下去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可能是最好的时候，过去了这个时机就再也没有了，有一篇文章《捉妖记：肿瘤靶向药物耐药基因突变什么时候出现？》，靶向药物耐药基因突变可能就在两三个月的时候出现，等七八个月就已经比例很高了。您可能也读过这些资料，所以因为这些您才给李婧爸爸这么治疗。但是自己却担负着很大的风险，如果李婧……”刘奇说着，将头转向李婧父女。

“你别胡说八道，这些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李婧看刘奇将话题引到自己这里，气得骂道。

“别，别吵了。”贺医生止住了李婧，抬头叹了一口气。“这个还是刚才回答你的，如果李婧不是那种能和我沟通的人，我不敢于这么做。现在是她自己知道能受益什么，而风险又是什么。而且她和她爸爸都是很理智的人，所以我内心是相信他们，也愿意去帮助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协议书和保证书，只有医生与患者和家属多次沟通后产生的信任。也就是基于这些，我该怎么做就很清晰了，如果我自己是那个病人，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措施，我就给他们怎么用。但是前提是必须是患者和家属知识和信息层次到了一个阶段，医生、患者和家属双方能非常好的理解彼此，我认为自己这么做就可以算是一个好的肿瘤医生了。”

“懂了，其实要是说怎么做您还是有主见的，那就是将自己放到一个病人的位置，您对那些较为前沿的治疗信息的态度就很清楚了。您真是一个具有大爱的医生啊。按照您的说法，这个医患矛盾也好解决啊？”刘奇追问道。

“不，我需要更正一点，我如果设想自己是一个患者该怎么做，这是基于我自己的知识水平来判断的，可能我会参考很多专家的意见，甚至是IBM的沃森机器人也会考虑下，但不一定是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因为人认识问题有局限性的。这个道理也可以推演到其他医生，不是说医生如果是个病人怎么做，哪个就是绝对正确的，只是这么比喻，那样做的话，医生就对患者和家属完全敞开了，没有隐瞒和小心翼翼，真正希望以自己的能力来治疗病人。”贺医生抬起手腕，又看了一下手表，像是时间很宽裕地继续说道：“让患者和家属提升知识，这个其实是最难的，因为人的天性就是不想去学习，喜欢玩和享受，尤其是很多专业和前沿的知识根本是枯燥难懂。我们医生最害怕患者和家属不理解医生，不是说我们不能对大家的情况感同身受，得了这个病的艰难等等，我们理解，但是医生也有医生的难处。”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哎，别走，贺医生请留步，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了。”刘奇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了正准备向病房外面走的贺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