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死活下去

让“死”活下去第六章（4）

----陈希米

    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你死了，我终于去德国参加书展。过去每年你都说，你说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想，一定要和你一起上路。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骨灰，这是第一次。  骨灰，竟是白颜色。不是粉末，是固体。没有害怕，也没有眼泪。我拿出一小片，放在一个优雅的紫檀木盒里。

    然后和你一起，去了德国。

    这个世界没有因为你死而有丝毫影响，它照样忙忙碌碌，不管在中国还是外国。似乎只有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德国小镇罗腾堡，在这里我驻足长久，想象着，你的在场。

渐渐地，画面里就有了你，蓝色的，你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冲锋服，你的轮椅停下来，你抬头看，发现了这幅真实的油画，然后找我，要指给我看，却发现我已经在看……

    你冲我轻轻点点头，像是在感慨。我在看你。我要靠凝视，才能不让你消失。画面里有了你，我走不开。

     我到哪儿你就也在哪儿。你是跟我一起吗？

    为什么在这里现身？

    你发现我喜欢这儿，你就来了

   我买到了黑森林布谷鸟咕咕钟。

    还记得吗，我们去看过，我喜欢，你也喜欢，可那时我们觉得太贵了。现在我要把它买回来，挂在咱们家里，让时间一秒一秒地发出声音，让每一个时辰都有一个仪式：时间一到，布谷鸟就叫了，水车开始工作，音乐响起来，男孩和女孩开始亲吻……我站在挂钟下面，长时间地听着挂钟的嘀嗒嘀嗒声，等待仪式一次又一次降临。水车、小木屋，门前的栅栏、小树，草地、木凳，漂亮的窗帘……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家，就是自由平安的地方。想到这些，心里特别安慰，你就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我。我每天都会给挂钟上弦，这个机械挂钟不准，和标准的时间不一致，正好，我就要它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同，它是另一种时间，意味着另一种存在，单属于我和你。

    我有时让它随便走，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完全与这世界不相干，是你说的“没有时间，只有转动”。在无限里，时间没有意义。

    有时让它夜里不工作，因为你睡觉怕吵啊。

    有时，它随着人间的时辰，跟着我一起过完了白天，再进入黑夜。就好像你来访：时间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