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中的大智慧

“木瓜”这个词在我的家乡是骂人的，是笨蛋的意思。性情暴躁的长辈看到下一辈人笨手笨脚的时候，往往就会骂到“你这个木头！”“你这个瓜娃子！”“你这个木瓜！”我读书时候有一个同学为人憨厚，特立独行，他给自己取的外号就叫“木瓜”，言自己很笨之意。后来读到《诗经•木瓜》一诗，表面一看，真的是笨呐！别人都是投桃报李，《木瓜》中却是“投桃报玉”。《道德经》讲大智若愚，那么在《木瓜》大愚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大智慧呢？下面我们一起到原文中去找一找吧！

一、原文

木瓜

投我以木瓜①，报之以琼琚②。匪报也，永以为好也③！

投我以木桃④，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⑤，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二、注释

①木瓜：落叶灌木，果似小瓜。古代有一瓜果之类为朋友的信物的风俗。

②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将木瓜投送给我，我将回报给你珍贵的佩玉。投，投掷，此作赠送，给予。报，报答。琼琚，佩玉名[3]，古代的饰物。后边“琼玖”“琼瑶”同此。语虽略异，意义全同，汉字中含斜“王”字旁的字往往跟玉有关。

③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并非只是为了回报，而是表示永远相爱，永远相好。匪：同“非”。好，爱。

④木桃：蔷薇科木瓜属，落叶小乔木，无枝刺。

⑤木李：果名。即榠樝[míng zhā]，又名木梨。“木瓜”“木桃”“木李”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考证也是同一属的植物．其间的差异大致也就像橘、柑、橙之间的差异那样并不大。

三、翻译

你将木瓜投赠我， 我拿琼琚作回报。 不是为了答谢你， 希望与你永相好！

你将木桃投赠我， 我拿琼瑶作回报。 不是为了答谢你， 希望与你永相好！

你将木李投赠我， 我拿琼玖作回报。 不是为了答谢你， 希望与你永相好！

四、赏析

（一）《诗经·木瓜》一诗，一般认为是通过赠答表达深厚情意的诗作。现在大多认为是先秦时期卫国的一首描述爱情的民歌。《诗经·大雅·抑》有相似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之句，“投桃报李”便成了成语，比喻相互赠答，礼尚往来。与儒家讲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处世原则有相似之处。比较起来，《卫风·木瓜》这一篇虽然也有从“投我以木瓜（桃、李），报之以琼琚（瑶、玖）”生发出的成语“投木报琼”，但“投木报琼”的使用频率却根本没法与“投桃报李”相提并论。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投桃报李”是一般人的交往原则，但在英雄豪杰那里却常常是“投木报琼”。比如：按，成于汉代的《毛诗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物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这一说法在宋代有严粲（《诗缉》）等人支持，在清代有魏源（《诗古微》）等人支持。

（二）中国人的豪杰们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概就是从这里引申出来的吧？诸葛亮感于刘备的知遇之恩，一辈子献身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备的三顾茅庐就如投之以木瓜，诸葛亮的肝脑涂地，就如报之以琼琚。在《水浒传》中，金眼彪施恩父子，对牢中的武松百般关照，而情商极高的武松自然“投木报琼”，以自己的智谋和武功为施恩收回了以前的黄金地段“快活林”。

（三）英雄豪杰中的大佬们常常反其道而用之。比如《水浒传》中的宋江，见人都是仗义疏财，特别是对武松和李逵上面，一见面就显得特别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这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是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这种不同寻常的投资，显然不是为了小小的回报，而是“永以为好也”地收服人心，尊自己为大哥为己所用，这也是《道德经》中“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大智慧。在英雄豪杰那里，这个智慧是终身用之，屡试不爽，心照不宣。

从这个角度上看，把《木瓜》这首诗，仅仅看作爱情诗来讲绝对是一种浪费。孔子也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孔子最初给学生上课的教材就是《诗经》，比如：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这里的《诗》就是《诗经》，孔子为什么对子贡大加赞赏呢？就是因为他看出了子贡能够对《诗经》的举一反三、灵活运用的悟性。

所以《诗经》中的诗有多种解说是非常正常的事，诗无达诂嘛。仅仅是《木瓜》一首诗，就有七种不同的解说版本，可以看出，大家对《木瓜》这首诗的大智慧的重视和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