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不知人事改”——评《两个情人》

三角恋爱有两种经典版本：以男子为中心的故事是男主角在妻子和情人之间周旋；以女性为主的故事是，面对两个鸡肋似的追求者，待嫁丽人慎之又慎，若即若离、欲擒故纵、难以割舍。当然，运气好的话，丽人是在两位钻石王老五之间周旋，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美国电影《两个情人》（Two Lovers）反其道而行之，讲述了一个倒三角的恋爱故事：未婚男子身不由己地周旋于两个女性追求者之间。

《两个情人》电影海报

《两个情人》也是一个“小三”的故事，男主角爱上了一位曼哈顿成功律师的“小三”，一个尤物型的“小三”。虽然是一个“小三”的故事，却被编导讲得回肠荡气，让人折服。

“小三”由格温妮斯·帕特洛（Gwyh Paltrow）扮演。帕特洛曾经因为在《恋爱中的莎士比亚》（Shakespeare In Love）中的上乘表演而获得最佳女演员奖。当然，美国的“小三”与中国的“小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中国是包养“小三”，而美国的“小三”的自由比我们这里的要大：除了要求男方离婚迎娶自己之外，还可以同时有自己的男友。

《两个情人》讲了“小三”的爱情故事，但并没有渲染有钱人的奢华生活——中国有些观众可能会失望。“小三”虽被包养，但住在纽约布鲁克林的经济适用房内。影片有一些纽约曼哈顿城中的街景。这里街道整洁，除了绿树，来往行人也是鲜衣华服。不过，影片中有钱人的生活是点缀，用来衬托主人公的生活。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经济适用房比较多，但导演把这里也拍得很美。影片也拍得很温馨、很家常。

《两个情人》讲的是犹太人的故事。犹太人与中国人心灵上有相通的地方。“文革”后美国犹太作家的作品在中国知识界深受欢迎。伊赛克·辛格（Isaac Bashevis Singer）、伯纳德·马拉默德（Bernard Malamud）、索·贝娄（Saul Bellow）的作品都曾经深受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的喜爱。

《两个情人》的男主角由杰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扮演。菲尼克斯在《角斗士》中扮演罗马残暴的皇帝。《两个情人》中，菲尼克斯一改其在《角斗士》中那个可憎角色的形象，成了一位落难公子似的多情才子，爱上了成功人士的“小三”。但“小三”只是要找一个“哥哥”——不是“情郎阿哥”，而是一个可以交心的“跟班”。男主角却想与“小三”永结同心，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很可惜，自作多情的阿哥根本不在尤物觅偶的雷达屏幕上。这就铸成了男主角的悲剧。我有一个顽固的想法：武大郎娶潘金莲，那是自寻死路。武大郎实力不够是一个原因，即便有足够的实力，对尤物也应该是敬而远之：“山色只宜远处看，竹香时向静中闻。”这方面应该向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学习。克林顿阅尽人间春色，但从来都是利剑斩情丝。与白宫女实习生莱温斯基的私情暴露之初，克林顿矢口否认其与这位女大学生有染，而且在电视上公开表示他与“那个女人并无关系”。哈，不是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而是“那个女人”。

《两个情人》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男主人公是一个摄影爱好者，黑白照片拍得不错，还会现场抓拍。佳人会爱才子，但在自己先富起来之前，佳人是无法与才子长相守的，男欢女爱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凡妮莎·肖（Vinessa Shaw）扮演一个怜才的白领佳人，爱上了男主人公这位才子。佳人的父亲还是一个殷实的犹太人，正准备收购男方父亲的洗衣店。所以男方的父亲也是十分赞成这门亲事的。

恋爱结婚，也要讲究门当户对。《两个情人》中的母亲最怕儿子真心爱上一个多变的丽人。儿子在屋内打电话，母亲还趴在地上，贴着门缝偷听——多像中国的母亲啊！但电影结尾充满戏剧性，而且出人意料。最令人感动的一幕是，儿子要逃避美国式的“包办”婚姻，出走时在门口被母亲截住。母亲知道儿子要与尤物女友私奔。

母亲问：“你幸福吗？”

沉浸在爱情幸福海洋中的花痴儿子答道：“幸福。”

母亲说：“我们希望你幸福。”

母亲不忍再劝，只是说：“想回来的话，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对自己执迷不悟的孩子，大概这是父母能说得最好的话。

出人意料，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内，一号女友拒绝私奔，因为她的律师男友已经答应为她离婚。悲伤之余，男主角又回头找二号女友，把为一号女友买的结婚戒指戴在了二号女友的手上。二号女友无限幸福，而男主角却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烟月不知人事改。”二号女友不知道，她那位白马王子无限柔情，但却是失恋的伤心。在两人的世界里，至少有一方误读，才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至少有一方误读，婚姻才能够天长地久。影片的结尾是这样的：屋内，圣诞节家庭晚会上订婚的男女相拥而坐，女方无比幸福，男方清泪长流。屋外，满天寒星，永夜愁人，像肖邦临终前的悲叹：“夜是多么深沉啊。”

《两个情人》是一个有诗意的故事。诗意多的是痛楚，有诗意的故事多是伤感的故事。诗意从来都是悲情。电影有诗意，那是因为编导首先有诗意。美国的一位影评家赞扬说：“《两个情人》是部老派影片。此片回归旧日：影片中的爱情用情也用心。”《两个情人》是2008年的影片，不能算是新片，但北京的一些音像店仍有出售。可见该片比较好看，所以还能卖钱。能把电影拍出诗意而且能够又有票房，那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