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一个意象,想象着一把诗意纵横的“倚天长剑”。他说:“白日当天心,照之可以事明主。壮士愤,雄风生。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在古代,鲸鱼这个意象常常指一些恶人,李白就是想要这样一把倚天长剑,去铲平世间不平事。
北落明星动光彩, 南征猛将如云雷。
手中电击倚天剑, 直斩长鲸海水开。
这首赞美司马将军的《司马将军歌》,写的是大将征战、建立军功的场面。平定战乱,征服反叛,劈开海水,接天连地。这份神话般的恢弘梦想,其实也就是李白想象的人生。
自视甚高的李白来到这个世界,绝不认为自己的使命就是留下些优美的辞章,他不屑于像普通读书人那样参加科举,按部就班,在官场上逢迎场合,用一生熬成青史上的一枚标签。他认为自己可以用一种超乎常规的方式,直接去实现自我。比起手中的笔,他更相信手中的剑——
拂拭倚天剑,
西登岳阳楼。
长啸万里风,
扫清胸中忧。
内心的深沉忧患,不是笔尖可以拂掉的,他必须擦拭倚天长剑,面对长风万里,涤荡他的胸襟。他走在世上,步履坎坷,看的风云多,经历的挫折多,但是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壮志。他在写给朋友的诗里面说:“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誓欲斩鲸鲵,澄清洛阳水。”一个一个不眠长夜,他在抚剑。因为一个一个白日青天之下,他的心有所不平,他要用这柄剑去斩尽鲸鲵,去澄清洛阳水,铲除奸恶,建功立业。
剑上闪闪的寒光是他的梦想,一个侠客的大梦,一直做到暮年,为什么一个60岁的抱病之人,还要投笔从戎,跟随永王出去平叛?因为他的心放不下他的剑。这柄剑陪着他的孤单,陪着他的忧郁,陪着他的不甘,也陪着他的无奈。李白给好朋友崔宗之写过一首诗,描述他的抑郁不平:“日从海旁没,水向天边流。长啸倚孤剑,目极心悠悠。岁晏归去来,富贵安可求。”太阳刷刷地沉下去,江水浩荡地向天边流去,一天的日子、一生的日子,就这样跟着逝水流光走远。孤零零的诗人倚着孤零零的长剑,仰天长啸,眺望远方,心思悠悠。
为什么他会写《行路难》?当他的心事、他的梦想,一次一次不能实现,心事就成了烦恼,梦想就成了压在生命脊梁上的负担,所以他对着“金樽清酒斗十千”,对着“玉盘珍羞直万钱”,依旧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为什么会茫然?因为他还有梦想,对生命还有期待,这个时候,他能托付的只有这柄剑。
唐代的安史之乱,让太多文人生命心意两相蹉跎,太多人的仕途都因为这场大乱而改变。我们看过安史之乱中的王维是怎么样被逼仕伪朝,看过安史之乱中的杜甫千里奔波,追随唐肃宗,李白面对这场家国劫难,也有一种刻骨的伤痛,但李白的性情却是不妥协的。在安史之乱爆发那一年,李白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跟他意气相投的人,把身外危险一时都忘记了,又勾起报国壮心。两个人一起喝酒,李白写下《扶风豪士歌》:“饮君酒,为君吟。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喝了你的酒,为你而高歌,唱唱汉代名臣张良的故事——秦末大乱,年轻的张良为什么没有跟随赤松子跑入山野求仙学道?黄石公懂得张良的心,谁了解我的心呢?你会是在桥边等待张良的黄石公吗?谁会在茫茫乱世中真正了解我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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