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帕斯捷尔纳克
我正当十四岁。
国立高等艺术作坊
还是所雕塑学校。
工农速成班所在的侧楼
上层
是父亲的画室[9]。
我们的家门
在一俄里之外,
那里有积尘百年的狄安娜
和画卷。
地上铺着石板,
石板沾有泥泞。
这是个阴暗多事的冬季。
从十二月起,灯火通明。
旅顺口已经陷落,
但巡洋舰还在出航,
大军派往前线,
还期待舰队增兵。
而在邮政总局的老房子里透过暮色闪现出
颜料,
调色板
和教授们。
有多少种人物和脸型!
这是个精神病人。
这是个蠢货。
此人有点不大对劲。
此人十分幼稚,像条小狗。
教室里挤得水泄不通,
又闷又热,像在暖房里,
佛罗拉和拉夫尔[10]的钟鸣
同脚步擦地的沙沙声
响成一片。
有一次,
正当墙外的喧闹
像激浪一般久久不息,
密集的房屋凝然环立,
煤气灯为街道增添活力,——
响起了铃声,
说话声渐渐接近:
斯克里亚宾[11]。
啊,离开我的偶像的脚步
我能跑到何处?
节日将近,
第四个年头的节日。
一个学期结束。
钢琴的琴盖
日日夜夜打开,
闪耀着里面的琴弦。
从大清早起就谱曲,
日复一日。
圣诞节已近尾声。
多少精力花在新年晚会上!
但愿得到同等的报偿。
——
彼得堡的夜晚。
扰人的脚步声
使空气膨胀成黑色的冰块。
对谁也不加阻碍。
有人穿大衣,有人穿皮袄。
月亮似半卢布银币,投下冷光。这是在纳尔瓦分会。
人群让开一条路:
来了加邦[12]。
大厅里人声嘈杂。
闷得透不过气。
树木数了近五千。
雪花从街上飘进穿堂,
往楼梯上紧贴。
这里是助产医院,
在未经油漆的拱形母腹里,
一个世纪
像保持本色的胎儿一般
撞击着房壁。
那是个名声远扬的黎明。
悬钩子和酸果蔓的树丛里雾气弥漫。
回廊里听到阵阵吱扭。
一股股泔水味扑鼻而来。
大家往外跑,
从回廊走到大门,
举着神幡,
从大门——冒着酷寒
冲向
被严冬冰封的空间。
八重巨浪,声若雷鸣,
第九个浪头,
在远处,汹涌翻滚。
冲走了头上的帽子。
主啊,救救你的子民。
左边——是桥梁和沟渠,
右边——是墓地和岗哨,
后边——是森林,
前边——
是运转列车的轨道。
在石岛大街。
人行道上人们像是踩着高跷。
爬上石柱和报亭往下张望。
尾随队伍有一长串人,
冲破十字街头的
关口,沿着长长的街道。
游行者在公园旁边
踏上三圣桥。
涅瓦河那边传来八阵枪声,
还有第九阵,
有气无力,像在炫耀。
这时——
(从左边和右边
马队已经飞快冲来。)
这时——
(远处在喊叫:
我们要讨还血债。)
这时
效忠王朝者的
关节
正在撕裂。
人行道挤满奔跑的人。
天色渐黑。
白天再不到来。
人们从街垒开枪
回应那
时断时续的射击。
我正当十四岁。
再过一个月我满十五。
这些日子:像一本日记。
随便翻开一页,
便可以读下去。
我们在玩掷雪球游戏。
把从天空掉下的
一片片雪花,
把应时而生的
道理捏在手里。
这种王国的坍塌,
这种雪团的狂飞——
全在中学的院子里,
在厨师街的街角,
时当一月。
每天都刮着暴风雪。
加入党派的人们
个个像鹰隼一般。
这是大人们的事情。而我们:
放肆地同希腊文教师顶嘴。
把课桌椅往墙边一推,
在课上玩起了议会游戏,
并且想入非非,
像处在非法的格鲁津地区[13]。
雪下了三天。
到傍晚还不停。
夜里
终于放晴。
早晨——
克里姆林宫传来隆隆雷鸣:
学校的督学……
即将死去……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14]……
我爱这
二月初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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