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小额信贷根本不起作用

今天嘅话题，我们先从一件陈年旧事讲起。

2006年，孟加拉经济学家尤努斯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好奇怪，经济学家罗嘅唔系经济学奖，而是和平奖。咁凭乜罗奖呢？系因为他创办的孟加拉乡村银行搞的小额贷款实验。

系唔系好犀利呢？一个实验就罗咁高嘅荣誉。

实验思路系咁嘅：一般银行，只系肯为大企业贷款。咁如果个D普通的、底层的老百姓要用钱呢？银行就通常唔肯借，因为效率太低，风险又高。

但是尤努斯在孟加拉创办的这家银行就肯借了。因为他用各种创新的办法，比如只借给妇女，全村联保等等，最终发现，穷人的信用非常好，还款率居然超过了95%。这件事，启发了全球扶贫的一个新思路，震惊全球，尤努斯就凭借哩项实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哩项荣誉。

尤努斯干的这件事，核心理念是这样的：穷国之所以穷，是因为哩D国家嘅好多穷人无最起码嘅启动资金——哩D钱虽然唔多，亦都成为穷人无办法跨越的障碍。因为这个障碍，穷人无办法发挥自己的创业精神，乜事都做唔成，只能沦落到社会底层。所以，如果能给他们发放小额贷款，就能唤醒穷人的创业激情，不仅能让他们脱贫，而且仲可以令穷国富裕起身。

这是十多年前的新闻，估计你还有印象。咁十几年过去了，小额贷款这项事业进行成点呢？

很可惜，当年对它的很多期待都化为乌有了。以至于有人专门写左一本书，叫《为什么小额信贷根本不起作用》。

咁点解唔起作用呢？首先，小额信贷的利率其实很高，一般达到40%-50%嘅年利润，基本上同“大耳窿”无乜区别了。在有些国家，比如墨西哥，小额信贷的利率甚至高达80%-100%！

你听起来系唔系觉得放贷的人好奸呢？其实唔系，这个道理很好理解，缺资金的地方，资本就贵，利率就高。这符合经济规律。

你想，这么高的利率，边度有生意可以赚到咁多钱啊。所以，这些国家的穷人借小额贷款，其实是为了生活应急，比如为了结婚或者睇病。这种开销本质上系消费，而唔系投资，更加就唔会系创业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使穷人通过小额信贷借到钱，开始商业经营，最终也很难挣到钱。就举一个尤努斯身上自己嘅例子，尤努斯曾经和挪威电信公司合作，在孟加拉推出一个穷人经营的项目，主要为家庭主妇发放小额贷款，等她们买一部手机，然后出租给本村村民使用。

系贫困嘅国家，哩条Q，可以赚到好多钱。

不过好可惜，只系前期可以稳到D。

岩岩开始嘅时候，的确一年能赚750-1200美元。而当地人均年收入只有300美元，所以是个好生意。问题在于，随着这个项目继续进行，村里的妇女亦都唔傻，个个都开始做这个生意，最后收入当然就越来越少了，后来降到每年只能挣到70美元。哩个项目就几乎变到无晒意义了。

唔单止孟加拉一个地方嘅情况系咁。实际上，尤努斯后来亦都黎中国推行小额信贷。

2011年，孟加拉乡村银行在四川和内蒙古成立了机构，组织大量员工周围稳个D愿意借小额信贷的穷人。宜家嘅大富豪，马云，距当时对小额信贷亦都好有信心，之后仲提供左500万美元嘅资金。

但是，这个项目运行了几年以后，效果并不好，撑到2016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点解呢？

你霖下，每户信贷额只有人民币2000-3000元，太少，这点钱在中国根本谈不上做生意。而且，中国已经很少有孟加拉那种“极度贫困”人口。要令中国农民为了两三千块钱而接受小额信贷机构的那种非常复杂而严格嘅管理和规则，很多中国人没兴趣。

实际上，这个项目在中国这几年最难的是找不到客户。在四川贫扑左一年有多，才发展了50名客户，但办公经费就用一百万。所以，哩个系一个彻底失败的项目。

今天我们和您聊这个话题，并不是想嘲笑它的失败。这个实验本身仍然是很伟大的。但是，它令我们重新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小额贷款这套设想的前提，是不是出了问题？

有时候，俾穷人一笔启动资金，系唔系真系咁重要呢？穷国之所以穷，系唔系因为缺乏创业精神呢？而穷人之所以穷，又系唔系因为缺乏创业机会吗？

这些说法，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只要霖深一D，你就发现并唔系咁。

如果你去过很多地方旅游，穷国、富国边度都去过，你应该可以睇到，实际上，更加有创业精神的，往往系穷国人而不是富国人。

穷国的大街上，遍布各种商贩、走鬼，系度叫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服务，都有人抢着去干。就连街上的乞丐，都是穷国乞丐更有想象力，更活跃，更花样百出。

而富国呢？咁就简单得多了。大街就是大街，很少有走鬼。在富国，大多数人都是上班族，老老实实咁为老板打工。创业这事，困难、辛苦、且风险巨大。大多数人唔愿意冒哩个险，宁愿老老实实按月罗工资。就连富国的乞丐其实都系非常佛系。这就是富国的现实。

我地再黎睇下数据，亦都证明左哩一点。在穷国，很多人都是农民，农民本身就是小经营者，需要独自打理从生产到运输到储存到销售的全部环节。所以一个农民实际上就是个小企业家。

即使不把农民计算在内，只计算非农业劳动人口，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30%-50%的人属于个体劳动者，也姐系我地所谓嘅创业者。而且，越穷，这个比例越高。加纳是67%，孟加拉是75%，贝宁甚至高达88%。一个将近9成人都创业嘅国家，你唔可以话距地缺乏创业精神吧。

再看发达国家的数据。美国人据说很爱创业，但美国的非农业劳动人口中，个体经营者只有7.5%，法国是8.6%，挪威最低，只有6.7%；

发达国家这个比例平均是12.8%。注意了，美国人的创业精神在发达国家中低于平均值。看来，美国人并不是那么爱创业，他们更加中意稳个公司去上班。

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出生在穷国，他成为创业者的机会，比出生系富国其实要大得多。

但是结果是什么呢？不管他们多么有创业精神，不惧怕艰难险阻咁奋勇拼搏，换来嘅，亦都只是贫困。所以在这个基本面上。你给穷人多一点小额贷款，帮他们启动一些小生意，你觉得有用么？

富国的人们，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加入公司，在老板的指挥下循规蹈矩地工作，既不需要冒着风险去创业，也不需要独自面对种种艰难险阻，就能有多得多的收入，享受高得多的生活水平。事实上，富裕国家的一个特征就是，大多数人没有穷国的穷人“头脑咁灵活”。他们往往更加死板、更加简单。

说到这儿，你会发现，唔知我们对创新精神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的确。我们夸大左个体创业精神嘅作用。相比个体的创业精神，其实通过有效的组织同埋制度，张个体整合起来，形成强大的集团能力，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致富之道。

这就要说到我们中国了。将来的历史，对我们这个阶段中国，有一项成绩肯定高度评价。那就是扶贫。

预计到2020年，中国将彻底消灭贫困人口。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速度最快嘅消灭贫穷工程。

那原因是什么呢？肯定不是中国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获得一小笔启动资金，而是因为中国整个社会建立起极强嘅系统集成能力。比如和平的秩序、不断成长的基础设施、高效的行政能力、统一的大规模市场等等。这种社会环境的重要性，比个体的才华和或者创业精神要重要无数倍。

所以话，人从来都不缺乏创造性。其实个人创造力的发挥，关键在于系统；反翻转黎讲，责任也在于系统。

好，这个话题就聊到这里

参考资料：

《经济学的谎言》，[英]张夏准，新华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