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集：钓鱼城生活

主播：

钓鱼城坚守36年，成就了一段不朽的传奇。

除了关注战争、守城、宏大的背景故事之外，

我们的脑海中是否盘旋着这样一个问题？

蒙宋间攻守了36年，当时钓鱼城里的军民生活是一片怎样的景象呢？

这些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如何生活的？

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吗？

还能读书写字有娱乐生活吗？

以及时刻面对蒙古军的威胁，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是怎么样的？

本期，我们就邀请到河森堡，带我们去了解钓鱼城的生活。

河森堡:

大家好，我是河森堡。这一期由我来与大家分享。

通过前几期的节目我们已经知道钓鱼城是一座怎样的城池。

今天，我就带大家体会一遍钓鱼城的生活图景。

但是，需要事先说明的是，钓鱼城真正的生活已经无法复原。

特别是在钓鱼城求和开城以后，元军对钓鱼城进行了彻底的毁灭，现在的考古发现了大量被火烧毁坏的痕迹，这些都让我们走进钓鱼城生活变得更加困难。

我们只能通过宋朝的生活情况、巴渝的自然文化环境、钓鱼城实际的考古发掘来推测当时的生活状态。

我们在开始之前，要说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钓鱼城其实一点都不小。

在关于钓鱼城的故事里，会经常听到“弹丸之地”、“小小的一座城池”这样的描述，给人造成一种钓鱼城很小的感觉。

这样的说法当然也没错，毕竟和当时来势凶猛的蒙古军势头比起来，钓鱼城确实显得渺小。

但事实上，与当时钓鱼城周围的城市相比的话，钓鱼城可真是一点都不小。

现今可以确认的钓鱼城总面积2.5平方公里，要知道当时巴渝区域的各个州的城池能1平方公里就不错了。

可见，钓鱼城在当时，妥妥的算是一个相当大的城寨了。

 体量上的大，必然将意味着城市功能的多元，生活形式的多种可能性。

说明白了这个问题，

让我们先将时间拨回到1259年7月9日。

蒙古主力军队集结列阵，等待进攻钓鱼城。

此时，蒙哥汗登上亲自瞭望台在擂起战鼓。

战事一开，喊杀声不绝于耳。

钓鱼城守将王坚注意到了瞭望台上的蒙哥汗，他命令将士，发动砲击。

瞭望台被炮风炮风击打，轰然倒塌，战鼓之声断绝，蒙哥汗为炮风所伤。

7月22日随后王坚让人用投掷机向蒙古军投掷鲜鱼还有面饼，

并且写了一封书信“尔北兵可烹鲜食饼，再守十年，亦不可得也。”

你不是想围困我们钓鱼城吗？

呵呵，我们这里可是有鱼有饼，你围困个十年也是拿不来的！

据说啊，王坚这事把蒙哥汗气得那是急火攻心，不久后蒙哥汗便在伤病中归西而去。

这段史实有两个关键地方需要注意，一个是鲜鱼，另外一个是饼。

有鲜鱼，就表示必定有水，那么水从何处来的呢？

有饼，必然有粮食，那么粮食究竟何来呢？

水，可是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要素啊。

现在通过对钓鱼城的研究发现，钓鱼城压根就是一座不缺水的城池。

它不但有水量丰沛的天然水池、水井，还合理开凿了许多处人工水塘，更有一处被称为“大天池”的水源，保证了钓鱼城军民的生活用水。钓鱼城不但水资源丰富，还丰富到可以养鱼，可以用网打渔。

在重庆文化遗产研究院对钓鱼城范家堰衙署遗址的考古中发现了打鱼用的陶网坠，也证实了这一点。

以及在范家堰衙署遗址首次发现的宋代大型水利工程设施中发现，部分排水系统甚至没有考虑过蓄水这个问题，就是要让水马上流走。这也就印证了钓鱼城本身是不缺水的。

钓鱼城排水系统平面图-图源网络

水这个重要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问题就是粮食。  　

古代打战，粮草补给非常重要。

其实加上钓鱼城外的城东半岛，整个钓鱼山的耕种面积达到万亩以上，再加上冲击平原的肥沃土地，主要当年气候不出大问题，一定程度的自古自足是没问题的。

在针对范家堰衙署对出土植物的遗存进行分析后发现，南宋时期钓鱼城居民的主要粮食作物应该是稻谷和小麦，其中部分稻谷应该是本地种植和加工的，也都应证了这一点。

到这里有就朋友有疑问了，既然钓鱼城被围困了，为什么还能出城种地呢。

其实呢，关于钓鱼成36年的抗战大家还有一个误区。

认为钓鱼城36年是每年365天，每天24小时的被蒙古军围困。

但事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其实在后期钓鱼城的抗争史中，蒙古军都是秋冬而来，第二年春夏等天气要热之前就撤回。

所以呢，钓鱼城居民军民春出耕耘、秋收战守，蒙元军一走就赶紧出去播种耕耘，再蒙元军来之前马上抢收粮食。

所以钓鱼城即便被围困，与其他城池失去策应，也可以丰衣足食，自给自足。

除了粮食，钓鱼城没准也不缺水果，因为合州最大宗的农作物中就有水果一项，而荔枝竟然是古合州的特产，从汉代开始就有大面积的种植，唐宋时期，合州可算是四川地区荔枝的主产地了。

南宋初年的时候，还因为濮岩荔枝园有荔枝树“异本合干”，竟然让远近在右的人都跑去看热闹，其中在宋代小住的诗人唐文若，抗金名将曲端等都还在为此写过诗。

绍兴七年，当时的合州知州还专门带上亲朋，佳肴，兴致盎然的去看荔枝树，留下一篇《荔枝赋》

重庆文化遗产研究院考古队鉴定了2017年采集自衙署的一小部分植物样品后发现，当时的合州种植有大量的花椒，水果方面有桃，李子，葡萄，衙署的庭院里种植着女贞属，葡萄属，悬钩子属等植物，水池有观赏类，食物类植物，衙署外围的坡地上种植着黄荆，八角枫，小构树等具备药物价值的植物。完全一副生机盎然，物产丰富的生活景象。

了解了吃的问题，我们来看看各行各业的老百姓。

战争之前的合州各类产业发达，兴旺，那么在战争开始之后，会怎么样呢。

南宋时期，合州的小铁矿已经星罗棋布，这些出产的铁大多用于铸造钱币，兵器，农具。在钓鱼城出土的数把宋代手刀，朴刀，就是经过千纯百炼锻造而成，至今依旧锋利无比。

合州的造船业非常发达，南宋时期合州是四川的造船产业中心，四川各州，各府，各县的船都在这里打造。在抗战时期，合州的南北水军码头，都驻有一支相当规模的水军。钓鱼城第三代守将张珏就曾经一次性调集了一千艘船，载石沉入江底，横江筑成水城，与蒙古大军正面抗击，最后击退蒙古军。

由此可见，即便在战争时期，钓鱼城也保持了相当的造船能力。

目前衙署出土的建筑瓦当、雕花栏板都展现出了一定的工艺水平，呈现了宋代官式建筑应有的水平和工艺。很多雕梁画栋展现出了大于常规的好，这一方面说明了合川地区的生活水平，同时也证明了匠人手艺的传承。

合州一直是水路上的重要转运站，商贸来往繁荣。

战争一定对这样的商贸形成了影响，但是从钓鱼城出土的淳祐通宝，铜权——也就是宋代秤砣，以及景德镇窑、彭州窑、龙泉窑各窑口的瓷器来看，钓鱼城依旧保持了一定的商贸运转和货物流通。

范家堰衙署出土的瓷器（上）和瓦当（下）-图源网络

在第一集的时候我们讲到过，合州的教育、文化水平是发展得很不错的。

教育可是民生大事，那么很多朋友自然就会关心，在战时这样的教育和文化水平还能够保持吗？

你别说，还真有人系统且深入的研究过这个问题。

四川大学历史系粟品孝教授，就写过一篇文章来讨论这个问题，这篇文章名字叫《斯文未绝：南宋四川山城防御体系下的学校教育》。

文章提到，关于余玠，人们更多的是关注他创建山城防御体系的巨大军事价值，殊不知他也极其重视学校教育、文化传承，余玠后人说他主政四川时曾致力于“崇学校，兴教化”。

元代的《宋史》在评论余玠治蜀的功绩时也提到他“修学养士”的一面。时人阳枋在为余玠生祠做记时，更是把他创建的山城防御体系与当时四川的学校教育联系起来，说余玠入蜀主政以后，“凡地险势胜，尽起而筑之……军得守而战，民安业而耕，士有处而学”。

最后这句 “士有处而学”，正是表明在山城防御体系之下，四川地区依旧有学校教育在延续。

在余玠着眼于全川视野下的山城防御体系中，山城旨在屯兵、积粮、保民、战守，是一个区域的政治军事中心，必然要开展教育活动。

目前有限的资料里能够查证到的，专门在山城开设的教育学校就有三座，分别是重庆府学、蓬州州学、夔州州学。除了山城专门开设的办学之外，四川很多州县学也依旧在继续开展教学活动，比如涪州州学、广安军学、大宁监学、长宁军学、叙州州学、昌州州学、绍庆府学、绍熙府学、泸州合江县学。

除了州县学这类官学系统之外，还有很多书院也是存在的，目前所知的就有北岩书院、宏文书院等。

山崖上的北岩书院-图源网络

阳枋，字正父，原名昌朝，字宗骥，合州巴川人。

1187年出生，早年从朱熹门人度正游，被称为大阳先生，曾当过余玠的谋士，亲历了余玠主城修建山城防御体系。

他的一生就侧面反应了那段时期巴渝山城的文化情况。阳枋毕生潜心研学，著作丰富，宋代重庆当推第一。

他先后在涪州，北岩书院，大力弘扬理学，培养了一大批学着。

在蒙古元军近半个世纪的劫掠下，南宋四川地区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教育确实被严重破坏，蜀地元气大伤。但在山城防御体系的有力支撑下，四川的学校教育仍有一定程度的延续和若干新进展。

这些战争环境下的官学和书院固然不能与战前的水平同日而语，但我们仍能感受到当时四川军民和士大夫的顽强和坚韧。

面对蒙古铁骑，山城中的居民积极展开军事攻防活动时，也依旧坚持文化的传承。还富有创造性地建立起山城学校这一崭新的教育形式，因地制宜地开展教学活动。

在范家堰衙署遗址出土了大量的瓷器，大部分为景德镇窑、彭州窑、龙泉窑及合州窑等窑口，釉色包括青白釉、青釉、白釉、黑釉及绿釉等。

这些瓷器有各种碗、盘、盏、瓶、灯盏等。

这些生活器皿为我们想象钓鱼城的生活提供了重要支撑。

汇聚不同窑口的瓷器说明了合州的商贸依旧在流通，而合州窑更是证明了当时的合州依旧能够保证自己制造业的正常运转。

范家堰衙署遗址甚至还出土了铜镜、绣墩、高近10厘米葫芦形口的瓷瓶以及香炉等。

重实用不重纹饰是南宋铜镜最大的特点，宋代除了名号，没有任何纹饰的镜商标铭文镜极为流行。

而范家堰衙署遗址出土的铜镜也非常符合这一特征，器体轻薄，装饰简洁。

范家堰衙署遗址出土的铜镜-图源网络

而绣墩又是什么呢？

墩是一种伴随着高坐起居方式发展而流行起来的坐具，在唐代已有较多变化。到了宋代，则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在宋初的朝廷上，墩还是高级官员作为特殊待遇的坐具。

从造型上划分，有鼓墩、圆墩、方墩等，从材质上划分有绣墩和藤墩凳等。

而绣墩则是制作讲究，周身有精美织物装饰的圆墩。在南宋刘松年《碾茶图》、南宋马和之《女孝经图》，南宋无名作者的《却坐图》等画中都有过体现。

绣墩用途多样，是一个非常百搭的家具，我们无法判断于衙署出土的绣墩专属于闺房。虽然宋代人喜欢小瓶配合小香炉，但是我们也不能就此认定出土的这两件器物就是此作用。

但是这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们想起一幅宋代苏汉臣的《妆靓仕女图》，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图中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在对着铜镜理妆，妆具的旁边有一个小木架，木架里面坐一具插着鲜花的花筒。

或许这样的一副画面，是曾经在钓鱼城出现在过的。

宋代一直留给人们一个重要的印象那就是--精致，文化艺术审美达到了巅峰。那么那个时候的钓鱼城，是否能保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呢？

宋朝人集齐热衷于喝茶，宋徽宗赵佶亲自写了一本《大观茶论》，让茶饮从皇室贵族的习惯逐步让宋朝举国兴起饮茶之风。在宋代名画《清明上河图》中，茶坊就比比皆是。

而合州的大宗农作物之一就是茶。

合州的产茶量不但大，而且品质特优秀，属于茶中珍品。合州的水南茶可是巴蜀的四大名茶之一，宋代名臣，文学家冯时行曾说：“色白甘腴，俗谓水南茶，甲于巴蜀。”

有了茶，我们还不得不说一说，这喝茶的器具。

宋人喝茶好“点茶”法，这种方法直接影响了后来日本的“抹茶道”。后来宋朝人不再满足于此，而兴起了“斗茶”这样的趣味活动。

“斗茶”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是“斗色”，为了衬托白色的茶汤以便观察茶色，宋人斗茶时最爱用的黑釉瓷盏，其中建窑黑釉兔毫盏简直是当时的斗茶“神器”。

在钓鱼城的考古中发现了数量不少的黑釉瓷盏，不仅在钓鱼城在同为山城防御体系而且距离钓鱼城不远的奉节白帝城、重庆老鼓楼也都有发现黑釉瓷盏。

黑釉瓷盏的发现不但说明当时的人们能够喝茶，甚至还能有闲情逸致斗一斗茶。

随着钓鱼城范家堰衙署遗址考古工作的深入，逐步发现了园林区，包含有水池、景亭、台榭等。宋代的衙署大多规划得有园林，但是战时的钓鱼城衙署竟然也依然能够保障园林的修建，这些都侧面展现出了钓鱼城军民的生活追求。

在衙署还出现发现了铜质的象棋子。

这枚铜质的象棋子保存完好，双面都铸造着一个“卒”字，字迹清晰，直径2.5、厚0.15厘米。

范家堰遗址出土象棋子“卒”-图源网络

至此，一个鲜活、生动的钓鱼城生活已经呼之欲出。

水源充足，粮食自给自足，各行各业虽然有所影响但依旧能够各自运转。

依旧能够读书学习，闲暇时间还能喝茶、斗茶、下下象棋，逛逛公园。

为余玠生祠做记的人名叫阳枋。

阳枋，字正父，原名昌朝，字宗骥，合州巴川人。早年从朱熹门人度正、暖渊游，学者称大阳先生。

他行动到说余玠入蜀主政以后构建的山城防御体系是“军得守而战，民安业而耕，士有处而学”。

细细品读这句话，其实就已经潜藏了钓鱼城生活的状态。

士兵能守能战，百姓安居乐业、耕田种植，而士们也能有处而学。

钓鱼城的英雄所在，不只是完全抗争，绝不投降。

更是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全民淡然处之，各司其职，共同抗敌，上下一心。

钓鱼城能够坚守36年的原因之一，或许正在于山城防御体系建设之处的构建思想，以保卫全民为核心价值观。

纵观整个宋朝人口平均寿命也就32-40岁左右。

如果一个人从1243年钓鱼城抗战那一天出生到1279年抗战结束，基本上是走完了一生。

36年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是一个历史数字。

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却是具体的生活。

所以，当今天我们再去回顾钓鱼城军民那36年的生活时，到底史上钓鱼城的人民真实的历史生活是怎样的呢？

一切不得而知，史料里失散严重，也确实对这样的生活细节鲜有记载。

而我们需要去体会的，是变化无端的历史长河中生活的不易与生命的顽强。

从而对今天这个时代，和这座影响世界历史的文化遗产充满温情与敬意。

节目出品：重庆市合川区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
节目制作：喜马拉雅重庆站
推广支持：新浪重庆
总监制：魏如兰 陈鹏
总策划：王紫竹
总制作：黎莉
编剧：王紫竹 吴雷垒
 
特别鸣谢：中共重庆合川区委宣传部、重庆市合川区申遗中心、钓鱼城研究院、重庆胜地钓鱼城旅游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下期节目【历史的面孔】，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