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回想,记忆中童年的冬天开始于早晨乡间小路旁银白的霜降,孩子们被大人追撵着套上了厚毛衣,没有太阳的半晌午,哪家墙外避风的拐角,一堆老少围成一团,干木柴在中间噼噼啪啪的燃烧,有人从上衣布袋里掏出一把自家晒干的花生,自顾一边剥一边嚼,嘴角不小心钻出芝麻大小的白色残渣,小孩在一旁眼馋,那时候,小孩,什么都眼馋……,
立冬以后,是一年中最悠长的农闲时光,人们每天要找事做打发时间,街坊四邻,有人拌嘴,有人吵架,有人看吵架。时光漫长的没有尽头,大人们每天有烤不完的劈柴堆,小孩儿们每天盼望着再也不来的寒假。
童年记忆里的冬天,只有两个节日,一个是冬至,一个叫腊八,其他诸如圣诞,感恩之类的洋节日,对大部分人而言,一无所知。偶尔听到有民间基督教会举办圣诞节,人们会嘲讽说:“亲叔都不可信,能信野叔(耶稣)?,民间土话里,把基督教徒统称为信耶稣”。中国人好像历来不信教义,不像西方信圣经,信,而我们,除了信神就是信人,信佛祖菩萨,信关老爷,信毛主席。
2000年后,我进城读初中,县城的孩子们时髦的很,除了学习不行,其他什么都行,各种洋词汇弄的我应接不暇,我们把那些之前从没见过或听过的玩意儿用一个词来概括叫——洋气,字面意义解释的话大概是时髦的意思吧,但时髦一词比起洋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略土,不够洋气。这洋气其中就包括平安夜和圣诞节,英语课本里念Christmas。那天晚上油纸包好的苹果能卖5块,真是烧包!后来再看又觉得并不烧包,因为后来的苹果卖到了5000块。人!总逃不出后知后觉。
从那以后,一年里一个节日接一个节日,似乎每一天都被赋予了一种被纪念的仪式感,同样似乎只有到了节日那一天人们才会从仪式感中找到被集体纪念放大了的生活意义,到了情人节这天,我们才记得用一束玫瑰来表达对情人的爱恋,到了母亲节或父亲节这天,我们才付诸行动去感恩,圣诞节大家没心没肺的快乐轰趴,最荒唐的是我们把万圣节变成了群魔乱舞,假面狂欢。时光,就这样,从上个节日到下个节日,如白驹过隙,不再漫长。
于是我问上帝:“是谁偷走了时光?”上帝沉默良久,回答说:“可能是,互联网 ”
我也思悟了很久,每个人生命的长度不同,且丈量生命长度的标准也不同 ,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回到从前那样悠长的时光,冬天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街角晒太阳,太阳底下可以睡觉、可以打哈欠准备睡觉、可以看书、可以假装看书,可以发呆、可以聊骚。
我们眯着眼,不说话,就超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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