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三达德是为了圆满五达道

一切德性的根本，皆要以“知、仁、勇”三达德为开始。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要为人好、为己好，才好去做，而此行持的功夫，就在“三达德”展现。

人生而有别，有人总是羡慕他人而自艾自怜，这生命就累了。要怎样才可以改变命运呢？圣人早就有解了——以人道之“学”与“行”，来辅天道之差别。而学、行的过程，所用的即是“知、仁、勇”三达德。 

第二十章  哀公问政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刚刚谈到五伦，就是古圣先贤认为人际关系，这五种最佳的相处之道，大家就会很有意见，好比“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之类，我说“朋友有信”我想大家没多大异议，本来交朋友就要坦诚，对吧？你不能凡事欺骗，我这样讲应该大家可以认同。但是有时候你会说，那如果朋友无信呢？那无信的时候，有无信的办法，我们一本对他的诚信，一本为他好的这个原则，而对于他的无信，我们可以有权变的做法，而这个做法，会让他的伤害减到最小，而让他尽量可以得到好处。这个也就是我们可以运用权变的手段，而达到我们当初的初衷。

譬如说君臣，我们说君臣有义，君要敬、臣要忠，然后很多人就很有意见，那我是他的属下，可是问题是如果我上面是个昏君呢？有没有?大家都会这样说。然后说这个父子要有亲，可是如果是一个暴虐的父亲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试图要一直把古圣先贤所说的这五伦的关系，把他推翻。但是，其实古圣先贤讲得已经非常圆满。就是常态之下君要敬、臣要忠。所谓常态之下是什么？他之所以为君必然是个明君，常态之下是这样，那如果不是因为有特殊才华或德性，我们干嘛让他为君嘛？你干嘛要在他下面？既然你选择在他下面表示他有他的专长，他能够做一个主管，做一个老板，必他有一个高瞻远瞩在嘛。好，我们先大略是这样。

那我们依常道君要敬、臣要忠。你尽你的忠，你到人家单位里面就好好办你的事，尽上你的职守。你不可以在那边谋私利，贪官污吏、抽回扣，这些都不能干的。然后你会说，那我的君不敬怎么办呢？好，那就是常态结束了，那权变就要搬上来了。权变倒也不是对他不敬，对他的敬，是依然要敬的，但是并不是事事都听的，我们选择对的事情要听，我们错的事情会逆其道而行，用硬的、用软的手段都可以，看事情大小来权变。权变到最后，我们希望我们所看得到那个好的事情、那个有益处的事情会发生，而它的伤害的事情会减少，这就是所谓的权变。

权变在古人的说法里面已经包含进去了，就是仁义的义，那个就是权变。那么有了这些常道之下该怎么办？就是按照五伦；有了权变之下该怎么办？那个权变不能违逆五伦，那事情就有体有用了、有经有权了。

现在一般的人认为说，古圣先贤规定这样，那我死也得这样，那他对也好、错也好，我都得这样，没有。之所以规定这样，是为了大家好，得到更广泛的生生之义。

譬如说你碰到一个暴君像纣王，武王只有把他给杀掉了，天下才能够有更多的人，能够得到生生之义，不是吗？你当时去为臣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不是吗？为了让天下众生更多人得到法益，不是这样吗？好，那今天你的君反而违反了，但是我们要有义，君臣有义嘛，那个“义”就是让更多人得到生生的法益。好，那你就要用权变的作为。

所以，这五伦已经规范了，权变也已经跟各位讲了，圣贤都已经讲明白了，所以千万不要再去指责古人所定的这个五伦。要用得不好的话，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的权变，做的不好的因故。

好，我们接着往下看。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仁、勇，就是明辨的智慧；“仁”，就是爱人爱己的胸襟；“勇”，就是实践正道的精进，就算是知、仁、勇。

这三个德性是天下的达德，什么叫达德？就是一切德性的根本。不论你做什么，都要以这“三达德”为开始。不论做什么事情你总要先明辨是非嘛，不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要有为人好、为己好嘛，你才可以去做，对不对？然后还要有精进行持的这种功夫，才能够做得好，不论什么德性要做好，都离不开这“三达德”。而这个“德”，达德的“德”，就是成就本性的生成之功的言、行、心态，这些都算在内，都叫做“德”。

所以行之者，一也，那个“一”，就是本性，一是道，一是性，一是仁，一是诚，诚意的诚，都叫做一。它其实刚刚换了不同的名词，其实讲得都是一个东西。性之现于外叫做“诚”，诚意的诚，所以讲诚也是等于讲性，只是比较具体可以琢磨的、看得到的、听得到的。那我们说这个人很诚恳、这个人很诚意、这个人很诚心，你凭什么？你凭你可以看得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对不对？好，所以内在如果有了性的单纯，外在显现必有诚恳的基本的德貌，所以行之者，一也。

行“知、仁、勇”是依据什么？不是三个。知、仁、勇为着还是一个，一个什么？性。一个什么？仁。不然，讲得再我们听得懂一点，诚。所以“三达德”是为了圆满“五达道”，不论“三达德”也好、“五达道”也好，通通是为了什么？为了性中的体跟性的用，也就是中庸。

我们一直讲讲到现在，从中庸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用改变成“中和”来讲中庸，或现在一直讲，讲到现在用“仁义”讲中庸，或者是用“为政”来讲中庸，或者用“五伦”讲中庸，或者用“三达德”讲中庸，你有没有发现事情有一个一贯性的？永远都围绕在一个东西上面转转转，不会离开根本的。

这个“三达德”目的是为了圆满“五达道”，三德做得好，“五达道”都能够成，而“五达道”的圆满，其实就是处处见性、处处成性了，这个是同一件事，绝对不是两件事情的。

那道成于德，因为德能够尽性。德就是生成之功，为什么生成之功能够尽性？因为性里面，之所以称为性，是指什么性？本性里面有一个不断生成的这个种性、这个功能存在。德就是尽量做一些对别人能够维护的、对别人能够帮助的、对人对己都有好处的，我们就说这个人很有德性。所以德其实是生成的另外一个行为上的代名词。德做得好，渐渐就能够合于性，也就是能够见性、能够尽性。

所以“达德”虽然是三个，实际上都是为了要“达道”，都是为了成性。成性其实是为了圆满生成之功来说的，所以才会说所以行之者，一也。一，我们讲诚也可以，我们讲性也可以，你讲道也可以。如果这样讲，讲不明白，那我们就说中庸，中庸听不懂我们就说中和，如果这样还听不懂，那么讲仁义，讲五伦，这样总可以吧？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生成之功啦。

这一节是在讲说哀公问政，孔子为什么这样回答？要治天下的人，一定要力行天下的“达道”跟“达德”。因为你是治天下，我就不能够说你只是躲在深山里修行，我就不用跟你讲这么多，我就跟你讲怎么样明心见性就好了，我教你怎么样观察实相就可以啦。为什么今天要把范围拉大？因为是“哀公问政”。

为政者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要生成天下人的心性，生成天下人的精气神，使他们都更兴旺，这是为政者最大的功德。既然你是为政者，你的目的是如此，那我就要告诉你，怎么样做会守简御繁，做得更好，那就是“三达德”。以“三达德”的精神去落实“五达道”，只要这个做好，你身也修成了，你国家也治理好了，都可以达到这些目的。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有的人，天生就懂得这些道理了，这是最上等人。那些聪明睿智的人就是生而知之的人，能够知性、能够知诚；

或学而知之，有些人是学了之后才通达的，那是次等人，大半的人都是这种人；

或困而知之那又更其次的一种人，必须要到把他逼到墙角了，让他受困了、让他受尽伤害了，他才知道说他要悔改；

及其知之，一也。但不论你是困而知之，还是学而知之，还是生而知之，“知”就是知你的性，知天道，知本身里面的性，知生生之仁，知人跟人相处的法益，等到知道的时候，是都一样的。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你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中和。你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本性。说的高远一点，说你为的是道，那都好。有的人无所求的，自然去做，他就可以行仁了，这是上等人；有的人利而行之，要稍微引诱他一下、给他一点好处、骗他一下，他才去做，而后最后也得到好处了，这就是次等人。像我们现在小学生考试，说你考到第几名给你什么么奖励，是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有的人必须要勉强他，用硬手段勉强他。内地不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嘛，把两个儿子打上北大嘛；美国不是有一个“虎妈”嘛，对吧，把女儿逼上了哈佛了吗，这叫勉强而行之。

不论你用哪一种方法，但是请要记得你的心是为了他好，即使用了权变的方式，还是不能违背为了他好、真正为他好这个原则。有的人说为了他好就把他打的半死，已经打死了，还为他什么好，对吧？所以，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不能违背帮助他生成、帮助他成长、帮助他得好处的这个目的，那这些方式都可以成，都可以行的，到成功的时候，是一样的。

这一章是在说上智下愚所用的办法，可以权变。但是，都是为了要亲近你的本性，亲近你的生生之仁，亲近你的本性的体，叫做中，本性的用叫做庸。

看完这一章，讲到勉强而行之，你就知道，有时候可以用软手段，有时候用硬手段。有的人安而行之，那你当然是软手段都行；有的人要勉强而行之，要有一点硬手段才行；有的人要有一点利诱才行的，这也是做教育的人、和为政者的人，必须要知道的。

这个是在讲说，要建立德性，各取所宜。有的人好学问，要从理入；有的人要力行孝悌，他才能够得好处，那要从行入；本来得到好处就有理入跟行入这两条路。有的人是受困之后，勇于改过，知耻改过，他这样也可以得好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虽然有智愚之分，有上等人、下等人之分，但他成功的时候，都是复他的性、成他的身，无所差别的，没有关系的，所以英雄不论出身低，等你成英雄，就不论过去你以前是怎么样、怎么做的。

所以学习跟落实行为，学跟行，这个是人道所当尽的。而你出生的时候有所谓智跟愚，这个是天道的自然。天道自然的差别，要有人道的努力去弥补它，所以以人道之力来复天道的差别，这个就是学、行，学跟行的重要性。

学行的过程，就要用到知、仁、勇，这三个达德。那什么是知、仁、勇呢？这个哀公认为孔子讲得话很好、很美，没错，他已经把“为政”已经一直归类、一直归类，归类到天下国家五种人际关系里面，然后落实的德性，只有三个，讲这么好，可是，到底具体上、落实上怎么做呢？不然的话，我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你说知、仁、勇很好，知仁勇怎么做呢？

所以，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仁、勇，三个德性很好，很好是很好，怎么做呢？好学近乎知，好学，学很多，博学之后，再来明辨它；当你明辨是非、明辨对错的时候，这个就跟智就很像了，能够明辨就是智。力行近乎仁，能够去力行孝悌的时候，你孝的时候为父母好、你悌的时候为兄弟好，那个仁就慢慢在里面长养，为人好的心胸，仁已经在里面长养了。知耻近乎，什么是勇？敢改过、勇于认错、改过，知道过去错的羞耻，我要改过，这个人就能够有行动力，那个行动力去做对的事，叫做勇。所以知，能够明白道理；仁，能够守住根本；勇，才有办法前进，能够达到那个根本，这个就是众德之本。

我们换个话说，如果你不能够明辨，然后你却很勇地去做，虽然勇也是美德，虽然仁也是美德，问题是没明辨啊，你少了一个“知”，最后这个德还是建立不起来。所以必须先明辨，有没有符合仁的根本，然后守着这个根本，用勇气然后往前去推进，所以这个叫达德，天下人都得要经过这样，才能够达德嘛，不然的话为什么把“知”排在前面？你不先明智的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虚的、都是错的啦。能够有这个三个德性，众行都能够成，所以君子很重知、仁、勇。

知、仁、勇侧重哪一个呢？虽然是以“仁”为根本，是不是仁呢？要先明辨，所以把“知”摆在“仁”的前面。为什么不讲仁、知、勇呢？知、仁、勇，“知”要先摆在前面；明辨，明辨它是不是这个根本。所以你学很多东西可以博学，好学就是博学，博学是为了要从里面挑出好东西来啊，所以就要开始去明辨。

达道、达德，是天下为了要达成生生之义、为了要让你的学问能够有所进益，天下共同所走的路，所以叫达道、叫达德。

经由此路，无所不成。所以古圣先贤在先王也好、在为政、先贤在教导众生也好，都是以这三个达德、五个达道，为他们教化众生所第一要务的。

那么，知、仁、勇必须要循序渐进，它不是一触可及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比如说“颜回三月不违仁”，那也能够勉强行持三个月。颜回是孔门里面第一高徒，他就三个月而已，那其他的人，恐怕有的人几天，有的人一个月，有的人恐怕几个小时而已。那舜呢？舜的大智，他能够执两而用中，可是像舜这样的有几个人呢？也很少。像勇的人，像孔门里面就是子路是最勇的，可是勇虽勇，可却非常粗野、蛮横，还要在孔门里面熏陶很久，才稍微成才。

所以这三个东西，其实也不是简单的东西，不是一下就达到的。所以你必须要有方向，给予方便，然后我们平常的人，我们才有办法达到真正的知、仁、勇。不是你今天蛮干就是勇了。

所以做这三德的人，要先找到距离这三德比较近的行为，来做它，就可以达到这三德的基础，就可以把它做好。所以说“好学近乎知”，那个近就不是真正的知。近而已，力行近仁，而知耻近勇。三个：好学也好、力行也好、知耻也好，都不是真正的知、仁、勇，但是都足以成就知、仁、勇。

你每天去行持，然后慢慢、慢慢，就会达到知、仁、勇。所以简单地说好学不是知，力行不是仁，知耻不是勇，只是相近。而好学足以成其知，力行足以成其仁，知耻足以成其勇。这个都是成德之方，那能够好学、力行、知耻的话，不止是成这三德，所有的德性都可以成。因为知、仁、勇成的时候，所有的德性都可以成，所有德性不外乎是由这三达德所推衍出来的而已。

所以圣人用最简单的方式，讲到为政是很大，一直浓缩、一直浓缩，浓缩到最简单还要再告诉你，具体落实较近的办法。

那这一层一层环扣，扣成一环扣，不外乎都在显示圣人对于世上的众生，循循善诱的那种苦心，我们从这里面都可以看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