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意象的选择

课本内外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舒婷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困，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 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伟大的祖国（节选）》

贺敬之

红日出东方，

光芒照四海，

伟大的祖国

顶天立地站起来！

巨人的双手，

英雄的气概，

把万里江山重安排。

看春满江南，

花开塞外；

千种奇迹，

万道异采。

三面红旗迎东风，

革命风雷滚滚来。

呵！我们伟大的祖国，

前进在社会主义新时代！

《祖国！光辉的十月》

闻捷

祖国啊祖国，

你的儿子今天向你呈现一支赞歌，

歌唱你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胜利，

歌唱第九个光辉的十月，

今天我们要放声高歌！

郦师点拨 

我们在启蒙课中已经多次讲到了意象对于诗歌的重要性，这是因为能否深刻感受到诗人在诗歌中所表达的情感，实际上是取决于我们能否理解诗人所创设的意象，以及这些意象所具有的象征意义。舒婷的这首《祖国，我亲爱的祖国》其实也是如此。不过这首诗精选的一种种意象，又生发出了不同于他者的特殊的魅力。

自古以来，祖国都是古今中外诗人最喜欢描写的主题之一，既有对祖国壮阔山河的歌颂，又对祖国疮痍贫穷的哀叹。下面先让我们逐一来看看舒婷老师在诗中都用到了哪些意象？这些意象都分别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情感？首先，在诗歌的第一小节中，诗人选择了5个意象，它们分别是破旧的、老水车、熏黑的矿灯、干瘪的稻穗、失修的路基以及淤滩上的驳船。那么诗人为什么会将这些物象进行罗列、叠加？这些物象合起来展现给我们又是一幅怎样的画面？舒婷其实是80年代初期朦胧诗派的代表诗人，她的一些诗歌虽然在主题上较为鲜明，但在抒情方式上仍然采用了意象化和象征化的手法。诗人把情感寄托在意象上，而意象也能集中地体现出作者的情感倾向，这些凸显出来的图形、景象加在一起，这些景物上隐含的意象投射出的是那个时代的国家状况。在这些物象各自的小环境下衬托出来的，其实是一种大的时代背景。这其实也正是引导读者去思考，你看：现实中连到稻穗都干瘪枯萎了，行进中的船也搁浅了，停滞不前。这样的景象产生的是现实的严峻和心境哀痛。这里舒婷描述的其实是中国贫困落后凋敝积弱的一面，而这种形象正是通过五个意象的叠加得到体现的。这些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不仅具有象征的意义，而且杂糅着诗人浓烈的情感。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在客观的苦难面前，作者的内心是悲哀的、绝望的，甚至是悲痛的。

俄国著名诗人莱蒙托夫也写过一首《祖国》，在诗中，诗人用了“奇异”一词来表达自己对祖国的爱，对祖国进行细节式的描写。譬如大自然的风光，这里头有草原、森林、河水、白桦树以及农家生活的景象。还有林间的小路、荒村中的灯光、堆满谷物的农家草房，镶嵌着浮雕窗摆的小窗，还有醉酒的农人等等。诗人借景抒情，大自然的美和农村生活这里头是体现和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所以才写这样的农村生活，把大自然的美和这种农村生活相结合，以此来表达对他的祖国的热爱。

说老实话，莱蒙托夫的这首《祖国》在俄国诗歌创作中是非常独特了，它摆脱了以往诗歌对祖国的讴歌，要通过描写英雄献身祖国的那种高尚情怀来描写，而是怀着一种赤子之情，从大自然从农村生活入手，来真诚的表达对祖国母亲的爱，尽管当时他的母亲也已是满目疮痍，比如诗中把贫困的俄国农村称为荒村，连这里发出的灯光也是颤抖的。所以这首诗在俄罗斯诗歌史上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学者评价他说是抗争中有眷恋，眷恋中有抗争，所谓爱恨交织。

那么对比舒婷的这首《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和莱蒙托夫的这首《祖国》，我们就可以看出两人都描写了动荡时期的祖国。而在思想情感上，即使祖国是贫瘠的，但诗人依然热爱着自己的国家，依然抱有希望，相信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所以同学们可以细细品味，对比着这两首诗歌来读一下，品味他们的同与异，那么这样就会有助于进一步感知作者笔下的祖国。那么这首诗的第二小节是一个重要的转折。从全诗的整体来看，诗歌的整体基调是先抑后扬，第一段描写了祖国曾经物质的匮乏，人们精神的迷茫。而在第二小节中结尾的“花朵”这一个词，这显然成为全诗的转折所在。所以我刚才去读的时候，前面沉重的语气到这一句，“是‘飞天’袖间，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我语气中的情感其实是有细微的变化的。那么“‘飞天'袖间，千百年来未落到地面的花朵”，这一震撼人心的意象是诗人让我们感同身受，让我们看到国家的希望所在。诗人更是以一颗赤子之心鼓舞人们建设美好家园，表达出对祖国母亲的依恋和爱戴。

这个意象也蕴含着诗人对自己祖国的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千百年来未落到地面的花朵”，象征的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不断地求索，它需要所有的我们去共同奋斗。而到了诗歌的第三节，作者更是再次运用一组意象来表现心声和希望。簇新的理想，古莲的胚芽，新刷出的起跑线，绯红的黎明。

这里诗人再次以意象的叠加，写出了祖国建设的新起点，并预见到了未来可期的重大变化，簇新的理想、雪白的起跑线，他这样特殊的意象描绘出的不仅是处于历史转折时期的祖国的新形象，更把诗人的情感也借此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么这首诗从内容上讲，毫无疑问是一首爱国诗。它的妙处与特点其实也不仅在于意象的铺设，还在于作者非常有层次地写出了自己情感的变化。在这一系列的变化中，诗人的那种感情水到渠成，也让读者的感情和诗人的感情不知不觉间融合到了一起。

第四小节显然是全诗的高潮部分，“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这一句除了意象的表达之外，还表现出舒婷诗歌的一个重要特征。也就是作为一个女性诗人，她女性自我的表现。在诗人的笔下，祖国那就像是母亲一样，用自己的乳汁哺育着自己的孩子，使孩子不再迷茫，开始认真思考祖国的未来之路，并愿意为此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到了结尾处，全诗自然而然地发出了最强音，显现出了诗人心中的豪情。

尤其是“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这一句看似矛盾，其实是极为精彩。就个体而言，我只不过是祖国的十亿分之一，但这一个体和祖国的母体又可以是合二为一的，所以又是你960万平方公里的总和，这也就自然地回应了前面说的，要承担起祖国振兴的职责与责任。正式加上了“我是”这两个字，也就更加突出的体现了诗人和祖国的这种血脉相连融为一体的深层情感。诗人的生命和精力虽然是有限的，但无比的挚爱却可以让诗人的心灵穿越时空的隧道和祖国母亲风雨相连，风雨相随。这首诗在题目中其实就已经出现了两个呼应的主体，也就是“我”和“祖国”。诗中的“我”这个字十分抢眼，这样的叙述实际是把“我”既看作一个个体，同样又看作一个集合体。我是诗人自己，同时也代表着千千万万个中华儿女。正是这一个的“我”在一起合成了“祖国”。

因此另一方面“我”和“你”——“你”其实就是祖国，其实是紧紧相依，紧紧相连的。在诗中，诗人以“我”展开与祖国的对话，她把祖国称作“你”，而不是“您”，这是一种亲切，更是一种热爱。诗人以一个个与我相关的意象构筑成祖国的形象，而这些意象又大多是为我们所熟知的，这样祖国的形象也就自然而然地呼之欲出了。舒婷的这首诗在当年曾经引起过巨大的反响，成为中国当代诗歌史上定评的名篇，要知道中国当代诗涌现的作品是非常多的，而这首诗却被大家公认是不可多得的杰作，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这其实涉及到这首诗发表的时代背景，1979年的7月，这时候我们的祖国刚刚从十年浩劫的深重灾难中走出来，进入改革开放的春天，即将迎来重生。在新时期、新思潮跃升的态势中，一批青年诗人悄然崛起，他们以各具特色的诗做为诗坛带来鲜活的色彩和蓬勃的生机，把压抑在心中的热情化作了对祖国新生的讴歌，这其中特别突出的一位就是舒婷。不过与其他一般直述胸臆的爱国诗有所不同。舒婷创作此诗运用了群组式的意象，另外个人的情感全部融入到意象之中，她由此抒发的情感其实也是多变的，有因祖国贫穷凋敝而悲哀，到苦寻复兴理想的痛苦。再有改革开放百废待兴带来的喜悦，到投身建设重振雄风的热烈奔放。

舒婷一方面能够直面生活中落后的、破旧的地方，捕捉一组组的意象写进诗里，表达自己的忧思和痛心，这样的思想情感，这样的现实认识，在以往任何时刻中不太可能出现。可是诗人并不因为这些破旧落后事物的存在而减弱对祖国的爱，从十年浩劫中走出来，有着坎坷经历的青年诗人，面对经历了深重磨难，即将开启新局面的祖国，更强烈的表达是对祖国未来的信心和希望，以及要建设祖国的那种强烈的时代责任感。

这样的一种现实认识和思想情感就特别符合新的时代精神，契合时代要求，因此一下子得到广泛的认同。从艺术手法来看，诗婷老师的诗也和过去的诗歌大不一样，它不再是标语口号似的呼喊，而是用物象作委婉地表达。她的诗是朦胧诗，是委婉抒情的。而刚才列举的两首诗绝不是朦胧诗，而且是直接呼喊式的抒情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表现手法，舒婷的这首诗才摆脱了此前爱国题材诗歌习惯于描绘完美高大形象的那种窠臼，将诗人对祖国长期落后的痛心通过物象委婉地表达出来，这就变直白为朦胧，诗语朦胧，诗就变得更耐品位，这样的一种艺术风格和艺术手法，让当时读惯了直白赞美诗歌的中国人感到耳目一新，所以这首诗才被誉为是新时期朦胧诗初期的最典型的代表作。所以读完这首诗，郦老师建议同学们可以再去了解一下舒婷老师包括时代的一批诗人他们的朦胧诗的创作特点。

同时关于爱国的题材大家还可以去阅读一下，比如说闻一多的《我是中国人》，还有戴望舒的名作《我用残损的手掌》，还有艾青，《我爱这土地》，还有杨建的《祖国》这些名篇，并加以比较，相信大家会有更多地收获。好了，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同学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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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探究 

诗人使用堆叠意象的写作手法，创设出自己所需的意境，你能总结出诗人组合这些意象的技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