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一九三八年二月到达重庆。到了重庆,在城内怕轰炸,在乡下怕土匪,计无所出,不得已去投奔表兄李维城,以雇员名义在秘书室任事,住在厂内宿舍,稍得安定。到了夏天,敌机时来轰炸,重庆常在警报之中,兵工厂也是目标,于是计划疏散。在厂后山凹内圈地建房,大兴土木。我被调至营缮科工作,认识了营缮科科长王冶,及技术员陆孝杏。他们两人都是唐山交大毕业,酷好文艺,知道我是逃难而来,不得已而在厂内任事,他们欣赏我的书画艺术,于是相得无间,从不以下属待我。我的家也搬进和疏散地点相近的刘家花园大院内。不多久,工厂扩展福利事业,计划办起农场,种蔬菜,养猪、养牛。我介绍朋友金守言从上海来到重庆,任农场主任。李厂长把我调到农场任事务员,因为在熟人下面办事,可以随便些。但是我也从不偷懒,帮助金守言经营农场记工,记帐,领料接洽工作等等。不过在空闲时间可以写写字,看看书,或者在家里画些画。积得一些数目以后,在两路口上面租到会场举行了一次个展。开个展我没有靠山,也不会交际,所以成绩是不好的。但也碰到一些知音人,认识了陈树人、陈之佛、沈钧儒、常任侠等诸位先生。后来我也去看过丰子恺先生,他住在沙坪坝,在一个平冈上造了几间草屋,前后矮篱遮护,记得还养了几只鹅。丰先生平易近人,因无人介绍,我便自己闯进去,他不以我冒昧,后来还和我通过信。一九四一年我三十三岁,是入蜀的第三年,第四子陆宜出生。此时我从刘家花园大院迁至旁边佃舍居住,可得平屋三间。养了鸡,也喂了猪,屋旁余地种些菜。两个大孩子进了子弟小学读书。厂里供给职员柴、米、油、盐。因田水不洁,长江水可望而不可即,饮水极为不便,而此时刘家花园已归兵工厂收购充当职工宿舍,为此把长江水抽上来供饮用,真如老杜所谓“斗水何值百忧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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