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农业会成为英美自由贸易的牺牲品吗？

东方网·东方智库特约作者、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刘梦轩

东方网·东方智库特约作者、上海政法学院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 孙盛囡

5月19日，英国王储查尔斯官邸发布了查尔斯王子支持“为英国采摘”的宣传视频，呼吁更多英国本地人参与农作物收获工作。英国的农业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每年有都有季节性劳工来英进行采摘工作。新冠疫情影响下，外来劳工无法正常入英，劳工缺口达7万到8万。从三月末到五月底，“为英国采摘”的呼声不断，但缺口依然很大，彻底暴露了英国农业过于依赖外来劳工给自身带来的危机。然而，笼罩在英国农业上空的阴云不止疫情这一团，给英国农业从业者带来更大不安的，还有脱欧后的英美自由贸易谈判。就目前公布的信息看，美国早已磨刀霍霍，意图充分利用英国目前相对被动的经济形势与贸易地位，在农产品准入领域将英国农业市场变为美国农产品自由进出的“自留地”。

这一不安的核心是英国引以为豪的“英国标准”：高食品安全，高动物福利，强调环境保护。去年，英国保守党承诺，绝对不会在英美贸易谈判中就环保、动物福利和食品标准作出让步，但据《泰晤士报》报道，5月中旬，鲍里斯·约翰逊召集了部分国会议员，劝阻他们不要支持将有关食品标准的承诺写入法律。事实上，5月13日，农业法案三读在英国下院通过，而此前提议的修订案则被否决。这份被否决的修订案明确要求新的农产品和食品进口国际条约不仅要符合世界贸易组织的安全规则，也要符合英国自己的标准。虽然从整体上看，法案还在维护现有的“英国标准”，强调了最大程度上扩大英国食品生产、保障食品安全，同时应对气候变化、保护环境，但这些内容只是针对英国国内。明确将英国标准纳入对外贸易谈判的修正法案则被否决，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政府和保守党所谓“不在维持英国标准上有任何妥协”的保证只是敷衍。

资料图片：英国前国际贸易大臣利亚姆·福克斯。（来源：视觉中国）

修订案被否决的原因显而易见：坚持“英国标准”很有可能成为英国与美国达成自由贸易协议的直接阻碍，否决修订案在一定程度上是为达成英美自由贸易协议扫清障碍。5月初，仍困于严峻疫情的英美两国宣布重启贸易协定谈判，可见这份贸易协定对于两国的重要意义。而在5月13日的议会表决上，英国前国际贸易大臣利亚姆·福克斯直接提出，如果把坚持“英国标准”写入法律，那么美国就会离开贸易谈判，紧随其后的澳大利亚、新西兰与其他参与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其他国家也不会对此抱有善意。由此可见，在贸易谈判中坚持“英国标准”和与美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二者只能存一。

从美国的角度来说，自然不希望“英国标准”成为与英国达成贸易协定的前提条件。相比许多其他非欧盟国家，英国的农产品生产处理标准在食品安全、动物福利等方面要求要高得多。美国在去年公布谈判大纲时就表态希望其农产品能完全进入英国市场并被征收最低关税。这显然十分符合美国利益。然而，对于英国农业而言，这些低于“英国标准”的农产品进入英国市场带来的竞争压力将是无与伦比的。对于英国标准支持者而言，如果不要求进口农产品也遵守英国标准，英国本土农产品生产者就会面临高标准、高成本带来的更高竞争压力，同时也会使英国引以为豪的“高食品安全、高动物福利”农业标准受到破坏。

近年来，英国一直致力于成为环境友好型农业发展模式的全球领袖，自1991年主要针对养猪业的动物福利被引入英国法律后，英国一直引以为豪。但之后十年，英国养猪业由于自身标准高于欧陆标准受到重创，养殖场数量直接减半。如今，脱欧后的英国要建设“全球英国”，也不能以“保护”之名刻意增加农业关税，与美国等国家达成自由贸易协议十分关键，几乎容不得闪失。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国产业体系中并不起眼但却以高标准自豪的农业极有可能被当做“牺牲品”抛弃。

一直以来，论及英国对外关系，国际社会一直津津乐道于英美特殊关系，似乎英美两国就是一对天然的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事实上，西方阵营从来不是铁板一块，英美特殊关系也经不住现实利益的拉扯。自2016年英国誓言脱欧以来，美国两届总统关于脱欧后英国在美国对外经贸格局中的地位的观点基本趋于一致，那就是在脱欧后的英美经贸关系中，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素来以“美国利益第一”著称的特朗普更是毫不客气痛下杀手，早就把手伸向了英国人最为引以为豪的社会医疗保障体系。既然美国利益第一，英国小弟也就只能往后排了。

根据关于特朗普的传记记载，特朗普的母亲非常钦慕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具有贵族气质的英国中产阶级生活，家中布置也非常具有英伦风范。然而，这一切对于特朗普本人的对英态度似乎没有什么影响，美国政府对脱欧脱到虚脱的英国落井下石痛下杀手，是完全可以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