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那片土地

回望那片土地

作者：邹 坡
朗读者：孟雯

对于我来说,去年夏天已经很遥远了。但我还时常梦见那座山和一个人。

汽车行驶在干净的路面,碾着清晨细碎的阳光和欢笑。我们向牛背梁森林公园出发了。

一路上,郁郁葱葱的垂柳或白杨夹道欢迎。车子行得安静沉稳,车里却打闹嬉戏不断。女生居多,我和另一个男生就寡言了,偶尔和她们一起说笑,也很欢乐。车子经过营盘镇不久,向右转进了一条山谷。山谷幽静唯美,路侧是小溪,溪水潺潺地流,清盈盈的,这一切透过车窗的玻璃,也能真切地感受。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大伙都探头张望。她呢,兴致颇高地介绍,这是哪儿,那有些什么,女生们似乎都觉得新鲜,一本正经地听。

这时阳光也已晒到山腰,车窗外是满眼的青翠嫩绿。山谷里水泥小路,许是沾染太多露水的缘故,变得如同青石板一样干净、浑然天成。车子每过一处开阔地,就能看到路旁有几户人家,砖瓦的房子,白石灰的墙面。在这样美好的早晨,看到如此安静的农户,你想到的不正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永恒和幸福吗?

又走了不久,在几户人家门前,车子停下来。据说下面的路要步行。我也第一次来,充满好奇。但刚下车来,就看到女生们都已向小河跑去了。

早听说过牛背梁风景秀丽,这会儿放眼望去,都是大山,除了山谷安静,树林茂密以外,我没发觉这里有特别的景色。柞水是我的家乡,我熟悉这里的山水,那些西安来的女生们,却比我要惊讶这里的草木,看见小河,竟跑得这样快!

我也走到河滩,这儿是河道里一个转弯,所以河滩开阔。河里大大小小的石头,光洁可爱。有的人欢快地跑来跳去,有的已经脱鞋下河了。我蹲下,用手试水,竞冰凉刺骨。我暗笑,那个女生可能冻惨了,这里的水可不比其他水。她们跳上大石头拍照,我依旧蹲在河边。纯净的水滑过我的掌心,又钻进水底的石头,流速飞快,像是有种隐藏的节奏。

河畔有棵倒了的粗大的枯树,样子古朴,也许放在镜头里,颇具艺术效果。我和她的一张照片,就以这儿作了背景:她和我并排而坐,面容微笑,我右手轻放在她左肩上,而早晨的阳光从山头倾泻过来,带着早晨光晕的精灵,似是在背景里飞舞。后来我常觉得,这照片像是在西藏,似乎是离天很近的地方!

接下来,就要进羚牛谷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事实确实如此,再怎么听,也不如亲自看上一眼。

谷口,没有什么标志,倒是蒿草有半人来高,几乎找不到路。这儿有景色吗?我在想。

山谷忽然变窄,越走越深。前面出现了小桥、栈道,景色倏忽间变得不一样了。似乎钻进了一个幽深的花园,外面还是大夏天,这里却是早春气象,草色青青,花绽蓓蕾。太阳光只能从峡谷正上方洒下星星点点,树叶透明零乱,摇曳似镁光灯。后来我的梦里就经常出现这样的景色,扑朔迷离,又萦绕不绝。

谷深了,雾气缭绕,空气变得湿湿的,冰冰凉凉。手臂上似乎也沾了露珠,和树叶上细密的水珠一样,可感可触。峡谷的溪水哗哔地响,比刚才那小河水还要急促。溪旁的百合花开得正美,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小花儿也颤微微地摇摆。高大的树木从谷底伸向天空,那宛若手臂粗的藤蔓巨蛇一样缠绕、盘旋,从这棵树牵到那一棵。有的就干脆垂到路上,像秋千更像长蛇,远远的看去,胆小的人兴许就要尖叫了。

峡谷里多大石,多瀑布。有的大石两丈来高,横在谷里,拦住水的去路,一副霸气模样。但水是温柔的,仍会找到石洞或者缝隙,欢快地流走。一弯小桥横卧,再穿过一线天,前面的小道仍旧百转千回。

也不知这峡谷有多少里路,但走着走着就会忘记时间。当走出羚牛谷时,才豁然发现,原来我们穿行在牛背梁,而不是在仙境。

从羚牛谷出来,沿着公路,就可向牛背梁主峰去了。遗憾时间不够,我们只能远远观望。站在一处高山头上,能看到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如腾蛇蛟龙,穿行于云海之中。而牛背梁在最高的云端,静静地屹立,俯瞰尘世聚散离合,万千变幻。那一刻我们在看牛背梁,牛背梁也在看我们。也许它早已看透了我和她的小故事,有开头,没有结局。但那一刻我看不透,我看到的是像山一样雄伟的永恒,相信有一种爱情超越生死,超越时间。

我看过好多地方的山,梦里却总是出现牛背梁影子。我没看到牛背梁的石林,或者成片火红的杜鹃花,却一直钟情于它屹立云端的雄伟。它把华夏大地一分为二,一半铮铮铁骨,一半似水柔情。北方,南方是它的两个孩子。

仁者乐山,山,厚重不迁;智者乐水,水,周流不滞。不知这是山水赋予人的品格,还是人对于山水的信仰。当我一再回望梦中的牛背梁,发觉它的影像愈加高大,而本以为忘不了的人,她的面容却渐渐模糊。也许牛背梁早对我说过,要像山一样挺起脊梁,坚定信仰,只让智慧走得更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