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高小莉（逸野）作品，请搜索新浪高小莉博客，或者关注公众号逸野诗画。
外婆家的小河（逸野作品）
外婆家的小河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不知道小河从哪而来，只知道那座高高的山叫北山嶂，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叫大北山山脉，小河就从山那边款款而来，带着一身的质朴和纯净，散发着山野的气息和森林的馥郁。北山嶂稳健沉实如男人的背脊，小河阿娜多姿似少女的粉臂。一年四季，山上变幻着诱人的色彩；春夏秋冬，小河弹奏着悦耳的旋律。
儿时最激动人心的事就是春节探望外婆。通常是年初二，兄弟姐妹们跟着父母攀上那九转十八盘的山路，欢呼雀跃地奔向外婆家。总是因为脚上的水泡而掉泪，赖在路边的草地上再也不想动，而母亲总是说“快到了”。终于，望见了风门坳口外婆站成长颈鹿似的身影，心才重新激动起来。实际上，风门坳距离外婆家还有好几里地，只有那小桥出现时，才真的到了外婆家。于是，小桥就成了外婆家的标志。
小桥下的水蓝莹莹的，水里有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有细长条的小鱼。小鱼跟老家池塘里的不同，身上的颜色深了许多，游起来轻盈而优美，在彩色的鹅卵石衬托下，仿佛是水里的精灵。一路的疲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颠颠地下了桥边的石板路，伸手就摸卵石，捉小鱼。
记得有一年春节，天出奇的冷，小河边的草棍儿都结了冰，晶莹剔透地挂着，跟冰棍似的。老家以前是从不结冰的，当时我那份欣喜和惊奇真是无法形容，忍不住就摘了一根，先是看看，尔后轻轻地用舌头尝，居然尝出了别具一格的清甜。不消说，那一次嘴唇是冻出了血，双手红肿得小萝卜似的，让外婆心疼得不行。
外婆家的人都喝小河的水，外婆家最鲜活生动的风景就是清晨小河边的风景。天将明未明，月亮斜斜地悬在西边天上，北山嶂雄浑的轮廓若隐若现。姑娘媳妇们从窄窄韵石板路轻快地走来，木桶往小河一按，熟练地打上来两桶水，身子一转，稳稳地上了河边石阶。
曾对姑娘媳妇们的身手惊叹不已，怎么也不明白百来斤的担子挑在肩上咋就跟挑花篮似的，而且节奏明快，动作富于韵律。外婆的脚印重重叠叠地印在石板路上，一直到83岁，外婆依旧挑着大木桶，稳稳当当地往返于河与家之间。也许，外婆正是得益于这独特的晨运，才使她在100岁时依旧气定神闲。
最后一个挑水人离开了河边，天也就渐次亮了。北山嶂上的浓雾绵羊般往山顶移动，山岚间有轻纱般的气雾泅漫开来。此刻的小河完全苏醒了。洗衣女的笑声涟漪似地荡开去，慢慢与浪花汇合，组成一曲绝妙的乐韵，在小河边悠悠地飘散。鸟儿也就啾啾地叫起来，引得刚出栏的小黄牛也忍不住向天而歌。
外婆家的女人是水做的，无论晴天雨天，她们都离不开小河，即使在霜冻的日子，她们也依旧在小河里提炼着，漂洗着，直至把生活提炼得纯纯的，把人生漂洗得一尘不染。外婆说，小河的水是从天河流下来的，要不夏天里怎么那么沁凉，冬日里怎么那么温暖呢！小河滋润得外婆家的女人个个鲜亮水灵，到了山外的小镇，一下子就照亮了整条街，以致小镇里的人凡见了身材健美脸色红润的女子，都会统称为“大洋妹”。
“大洋妹”与“大洋茶”一样的出名。后来，大洋的水也渐渐地声名远播了，见过世面的人都说城里人喝的矿泉水也无法跟大洋水媲美。从小就纳闷，外婆家在那么深的山里边，山窝窝里那么一小片人家，怎么竟有那么个洋气十足的名字呢？大洋，大洋，亮堂着呢！
如今，外婆家的女人已不再到小河边挑水，清甜甘醇的山泉经过水管，直接流进家里的水池。不再挑水的女人或一心一意侍弄着茶园，或开起了特产小店。流淌了千年的小河依旧默默地来，默默地去，用她的心血滋润着大地，滋润着外婆家一代又一代的男人和女人。
外婆家的小河，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用户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