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差三分钟就能完工的战舰现在还在我的身边。虽然我这个人老丢东西,可是就算我搬家的时候也会把这艘战舰放到我经常用的箱子里。不管住在哪里,我都会把它放在身边。
小孩子的一天、一年都是满满的。在一个点和另一个点的间隙中,又有无数个点。小孩子的日子就是按照这么大的密度、按照正常的时间、以正确的速度不停地运转着。这是因为孩子们的适应性很强,而且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孩子们会把过去残忍地抛弃,用一种没有节操的勇气去面对每天的光彩和变化,就这样慢慢地长大、变化。
他们不会觉得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大人的一天、一年都是淡然的。他们会像走在单行道上那样前行,但同时又会被某些东西冲击着。我不知道他们在前进,还是在后退,总之就像用很快的速度放映慢镜头一样,像一个钟摆在运转。
大人们的适应力很低,他们会不停地回头,不能彻底与过去分离,寻找光彩的眼睛是暗淡的。他们不喜欢变化,会停滞不前,看不出有什么进步。
但是在他们的眼里时间一晃而过。
未来和过去的分量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有的人未来对他们的人生影响很大,有的人过去对他们更重要。这两种人就算生活在同一个环境里,就算拥有共同的回忆,在他们的眼里,时间流逝的速度明显不同,而且他们的思维也不同。
对我来说五彩缤纷的七年时间可能对妈妈来说只是“眨眼之间”。
爸爸不在我们这个家庭里,这对我和妈妈的这七年时间,还有以后的人生肯定产生了,或即将产生很大的影响。
但是我从来不去想这方面的事,甚至没判断过到底哪种情况对我更好。
对我来说,爸爸不在身边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也不会因此去思考些什么。我只是适应着每一天的生活,甚至不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过去是什么。
对我来说,这七年时间只是确确实实度过了的七年。
不过妈妈的这七年时间应该不是这样。造成她和爸爸分居的、我所不知道的原因肯定直到现在还埋藏在她的心里。“要是当初那样做就好了”,“当时要是这么说就好了”,这些想法肯定频繁地在妈妈的心里交替着,让妈妈的时间脚步倾斜了,甚至倒退、停滞不前。
跟渴望时间倒流的期待相对的是肉体和精神的加速老化。在妈妈的这七年里,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只有时间溜走了。
我上了小学六年级,这时身高已经跟妈妈差不多了。
我现在经常在妈妈面前若无其事地听情歌,玩乐和画画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我开始痴迷于李小龙和甲壳虫乐队,喜欢扮演儿童便衣,开始对异性有一定的意识。现在我不再喜欢接触蛇、青蛙之类的动物,觉得有些恶心,在家玩的时间也长了。
我让妈妈给我买了收录两用机,有时候听短波广播,有时候还用它的录音功能来录制自己喜欢的节目。
我用的笔记本不再是卡通装饰的学习本,而是大学生们用的笔记本;现在也不用普通铅笔了,而是用活芯铅笔。
妈妈头上开始出现白发了,她经常用粉末染发剂或者是染发霜来染黑。后面的头发妈妈自己够不到,所以都是我帮她涂染料。
以前都是我跟妈妈一起洗澡,洗完的时候妈妈会说“抹点粉”,然后我会抬起下巴,让妈妈给我抹爽身粉。我现在已经是自己一个人洗澡了,而且开始使用护发素。
现在看到走在上坡路上的姥姥拉着两轮拖车,也不再是从后面帮忙推了,而是换成我在前面拉,姥姥在后面推。
我也不再穿短裤了。
弹子、邮票、古钱、牛奶瓶的盖子、钥匙圈,我现在无法再做到像以前那样专心、拼命地收集这些东西了。
我揭下了书包上面的贴纸。
我开始到图书馆借书看。
现在妈妈看书的时候要戴眼镜了。
兔子也死了。
以前我正襟危坐在电视机前,两手合十,对着屏幕说一句“请打出本垒打”的时候,长岛茂雄就会真的打出一个本垒打。可是现在长岛茂雄已经退出了棒球场。
渐渐地,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马上就要升初中了。
在离小学毕业还有几个月的一天,妈妈把我叫到跟前,严肃地跟我说道:
“你喜欢你爸爸吧?”
“嗯……”
“那你从初中开始住到小仓吧。”
“啊?为什么?”
“是我们俩跟你爸爸一起住。”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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