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中的三国漫谈：为什么梁山上动不动就能撞见丹凤眼，卧蚕眉，美髯公？

在以前讲述水浒传的时候，时常有听众留言说，水浒传是说的宋代故事，三国可是汉末的事，你在水浒中说三国故事，岂不就是如同穿越了吗？其实未必如此，因为宋代，三国演义中的故事就已经开始粉墨登场，宋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曾经记载说：“霍四究，《説三分》，尹常卖，《五代史》。”可见北宋的说书艺人就开始在市井中传播三国故事。宋代的士大夫对三国故事并不陌生，范仲淹，王安石的诗歌中都曾经咏叹过三国人物，宋代君臣之间也以三国人物互相比喻参详，可见大家对三国故事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掌握。有关宋代人对三国故事的具体运用，我们将来会以系列专题的方式给大家做一个有趣的讲述，今天我们在这里就不特别展开，我们今天只说《水浒传》中涉及的三国故事与三国情节。

水浒中其实有一处，是正面描写了瓦肆中说书人讲述三国志，那是梁山好汉征讨完王庆，在东京城外闲居，朝廷对他们没有给与应有的封赏，所以好汉们心情颇有些不爽。为了避嫌，宋江诸将，无事也不入城。等到上元节来临，宋江燕顺李逵乐和等人就想进城去观赏繁华的东京灯会。燕青和李逵进了城。两个手挽着，正投桑家瓦子来。来到瓦子前，听的勾栏内锣响，李逵定要入去，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听的上面说平话，正说《山国志》，说到关云长刮骨疗毒。当时有云长左臂中箭，箭毒入骨。医人华陀道："若要此疾毒消，可立一桐柱，上置铁环，将臂膊穿将过去，用索拴牢，割开皮肉，去骨三分，除却箭毒，却用油线缝拢，外用敷药贴了，内用长托之剂，不过半月，可以平复如初；因此极难治疗。" 

关公大笑道："大丈夫死生不惧，何况只手？不用铜柱铁环，只此便割何妨！"随即叫取棋盘，与客弈棋，伸起左臂，命华陀刮骨取毒，面不改色，对客谈笑自若。正说到这里，李逵在人丛中高叫道："这个正是好男子！"众人失惊，都看李逵，李逵道："说到这里，不由人喝采！"燕青拖了李逵便走。

《三国志·蜀书·关羽传》记载，“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右臂，医生提出箭镞上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医劈之。时羽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三国志中记述比较简单，而且关羽中箭的手臂是右臂不是左臂，医生也没有说是华佗。

可见水浒中燕青李逵所听到的三国志评书，并不是三国志史书的干涩专业的简洁讲述，而就是类似三国演义的生动细腻的情节发挥。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水浒中关公刮骨疗毒的情节，与我们今天看到的三国演义的情节，已经非常接近，但是依然存在着不同，我们今天所看见的三国演义的情节，更加铺陈，更加详尽，存在更多的细节。比如，描述华佗下刀的时候，说“佗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公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佗刮尽其毒，敷上药，以线缝之。公大笑而起。”佗曰：“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就比水浒中的情节更加栩栩如生。人物性格更加丰满。

《水浒传》的故事中，关羽的要素可谓是到处埋伏，动辄可见。是一条让人难忘的红线。有些我们在醉眼戏说水浒传的专题中已经反复阐述过，比如，梁山好汉身上，存在种种效仿关羽的要素，最明显的就是大刀关胜，

不过，作者似乎觉得，光是一个关胜，还不足以充分表达江湖好汉对关羽的致敬似的，除了关胜，书中还暗暗地安排了其他好汉身上的关羽要素，比如，梁山上还有一个神似关羽的好汉，那就是美髯公朱仝，朱仝出场的时候，书中介绍说，这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在水浒第七十八回中的赞语中，称道：朱仝面如重枣，时人号作云长。可见，水浒中，朱仝也是一个似关云长模样，号作云长的特型演员，对于关胜来说，朱仝更像是一个备胎。因为论身高，三国演义中关羽的身高是九尺。而大刀关胜也是八尺五六，略逊，朱仝身高是八尺四五。更次一等，朱仝比关胜强的地方，是美髯，因为水浒中，关胜虽然也号称美髯，是细细三柳髭须，但是具体多长，没有描摹，但是朱仝的美髯，书中是有明确表述的，那就是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可见朱仝是在美髯方面最接近关圣人的。他是通过美髯，来继承关羽衣钵的。

根据鄙人的细细观察分析，水浒的作者，存在一种将关羽关圣人的种种要素分摊给多个人物分别承担的意图，因为关云长太伟岸了，是圣人，谁也不能独自成为关云长的全盘继承者，要是能全盘继承得下来，那么这个人岂不也是一个圣人了吗？这不仅是对关公的不敬，也会引发广大观众的不满。

所以，关羽的外观外形，衣着器具比如赤兔马，青龙刀，绿袍翠巾，主要由直系后裔大刀关胜继承，比如，他对于赤兔马的痴迷也是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他自己明明有赤兔马骑，可是后来征讨方腊的时候，一看见敌将钱振鹏的坐骑是赤兔马，而且是卷毛的，品种特异，他就发作失控，要去抢人家的赤兔马，可见关胜对于关羽器具的钟爱，痴迷与职责所在。当然，在打童贯的时候，由于关胜承担的方位是东方，所以所有器具眼色需要变成青色，所以那次他骑的不是赤兔马，而是青骢马。至于面如重枣的面皮上面，有没有模仿杨志化妆成青面兽，以便自己成为彻底的一丈青，那就需要去问军事吴用了。

言归正传，关胜人家的外号，就叫大刀，表明关胜就是通过外形外观去继承关羽的勇武与仁义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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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唐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