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问惹惹:“九九爷是哪儿人?”“武清……不,好赛是落垡。”惹惹说。灯儿说:“是落垡,他跟我讲过那里闹白莲教的事儿,就是不知是哪个村的。要不,我去落垡打听打听。”八哥说:“哪乡哪镇说不清,到哪儿去找。他打小在黄家,家里有没有人谁知道,怕连根儿也断了。再说,知他到底往哪儿去了?”一阵空。丢了人,就是丢了魂地。惹惹忽问灯儿:“我二婶呢,谁侍候着?”(这个老卜奎的哪里?) “精豆儿吧。”灯儿说,“这阵子精豆儿不叫我到里边去,全她一人顶着。”“顶个屁,谁顶她。”惹惹说,赶紧招呼八哥去里院看二奶奶,一路说,“说不定九九爷在我二婶屋。”跑到里院进屋看,还是没九九爷,只二奶奶挺在床板上,睁在鼓鼓的眼,跟她说话也不知,还好,眨眼皮儿;使手背凑近她鼻眼儿,也有气儿。 惹惹说:“糟了,又犯病了。”八哥说;“哥们儿,你家的阴气算顶足劲儿了,龙老师也反不过来!”人有两样东西没数:一是天地,一是自己。您不信,您是高人,本领齐天,无所不知不能不通。您能盖一百零八层玲珑白玉塔,能造一只小小的活蚂蚁,会爬会动打洞上树吗?为嘛?这里边有个“命”字。命不能造,天地也不能造,可又是谁造的天地造的命?神医神药,治病不能治贪,能工巧匠,盖房不能盖天。 知之治之。不知不治。相士神算,也只是算昨儿不算明儿。过去的事都明摆着,明儿的事谁知道?事情不这样就那样,瞎道也能懵对一半。嘛是命?裹在事情里头不觉知,可等事情过去一琢磨,它就出来了。您想,为嘛当初当时您偏这样不那样?这就是命! 不信自信,不信也有。信命必信神。愚人不知,是人哄着神,不是神哄着人。要不为嘛大年三十。诸神下界,烧香叩头所有神仙全得拜过来,所有吃喝玩乐穿戴全有规矩有讲究有章法有避讳有吃法喝法穿法说法。 虽说打初一到十五,新鞋新帽新袄新袍酒肉花糕放鞭放炮敞开折腾,可另一边还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吃错穿错做错说错犯了忌讳,恼了神仙,招灾招祸,多一层神佛多一层事儿,多许多神佛多更多事儿。事多累人,可愈累愈快活,不累不安心。二奶奶向例最讲这套,拿年最当回事儿。如今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一切便全由惹惹张罗。 腊月一进二十,红糖红纸香烛香锞供果供品鞭炮烟花神码佛像窗花吊钱瓜蔬梨桃灯笼鲜花盆景点心糖块名酒名茶牛羊大肉新碟新碗新筷子,满满拉进两板车,小山赛地堆在库房旁边一间小屋。 还打估衣街给二叔二婶各买一整套新衣裳,里外三新,不要旧的要新的。二十三是祭灶日,二十五是打扫日,里外大清除,尘土枯叶脏纸烂布油泥污垢猫尿鼠屎鸟毛蛛丝破墙皮一概除净,掸水压尘,清气清肺,亮光亮眼,玻璃擦得赛没玻璃,透光赛透气儿。惹惹对这些年例儿老例儿妈妈例儿,知其一不知其二。(关注公众号·下次方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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