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享受读书

享受读书

“书非借不能读也”这句古训，我一直很不以为然，以为是穷酸极了的书呆子抒发的悲吟与不平，唱出的感叹与无奈。我不但没有以之为座右铭，还暗暗地下决心，一旦有了钱，就买尽天下好书。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冲动。工作之初一个月六十多元工资，一半送到了书店。二十元钱需维持一家三口七天的生活，见到四块半的《周恩来传》还是铁下心买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购买的书积满了我的书柜、床头、书桌、办公室和家里仅有的几个木箱、纸箱，不知不觉生出了“大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的气概。似乎家有万卷，能够“挥斥方遒”了。近来，为了写几篇短文而遍翻书籍，才发觉大部分的书没有动过，才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干了一二十年的事，却没有静下心来想过为什么干，是可悲抑或是可怜？

若说，买书是为了读，有几个喜欢书的人能读完自己架上的书？

若说，买书是为了后代子孙，怎么知道子孙会与自己有相同的爱好？即便是同好，又是否钟情于你所藏的那几本老掉牙的“古董”？

若说，买书是为装饰门面——确实看过报道有些大款如此，为何书静静地躺在箱里，躲在床下？

读到近代学者王韬的名言：“然藏书而不能读书，则与不藏同，读书而不务有用则与不读同。”（《征设香海藏书楼序》）我真是击节三叹。图书盈架，无缘受用，仅供浏览抚挲，经年如是，岂不徒增伤感？过手经典，往返三五，一心深研探求，积时累年，岂不一大乐事！

又读到西班牙谚语：“好书好友，为数不必过多。”联想到香港散文大家董桥先生所谈，“读书不必贪多贪新，读通三两大家的文章脉络，一生受用不尽”，很是感慨。读书如交友，纵有几十上百之友，却没有几个熟底知根、洞然个性，又有何意义？人生知己得一足矣，好友至朋三五可也。好书如友，倘能精选细择，恒读不废，所得乐趣与收获何止一二。其中三昧，想必爱书读书远胜我者要领略得更深吧。

在又提回一捆新书之夜，在无一书能终卷之时，思绪由缰，心里的愧疚与不安阵阵袭来。只有暗下决心，今后牢记四个字：享受读书。

当然，若有藏书家嫌我大煞风景，在拙文收尾时，是不得不声明清楚的：除此之外。

（200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