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专辑 弄堂茄山胡331 上海人家夫妻间哪恁叫

上海人家夫妻间哪恁叫  
 
畸笔叟  
 

　　上海人家夫妻淘里相互哪恁叫法？迭个问题似乎有点多余，现在啥人家不是叫老公老婆？不但夫妻淘里搿能叫，交关谈朋友个小青年互相之间也是搿能叫嗰。

　　勿过，搿种叫法其实出现还不到30年。因为30多年前，阿拉搿代人结婚个辰光还不是搿能叫嗰，不仅觉得搿种叫法太“土”，而且担心天天叫老公老婆会拿人叫老。

　　葛末，埃个辰光阿拉夫妻淘里相互之间哪恁叫法？先允许我往前再推30年。辣我记忆里，我父辈好像是互相叫小名或奶名嗰。因为埃个辰光大多数婚姻侪是由父母之命来定嗰，人选也大多是乡里乡亲，甚至是娃娃亲，从小相互之间叫惯了，洞房花烛之后，改不脱也就不改了。最好白相个是，因为小辰光一道白相个辰光，叫小名后面是要跟身份嗰，比如“阿德哥”，所以很多男女婚后也改不了口。我就听到过石库门人家夫妻淘里哥呀妹呀互相叫，感觉就好像穿越了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个绍兴戏里去了。哪怕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轻轻一声哥，其中个情也真是浓得化不开。当然，上海作为较早受西方文化影响个城市，夫妻间称呼也难免会受到影响，早年有些洋派人家夫妻淘里是互称“达令”或“哈尼”嗰。到了现在，夫妻间互相叫小名或奶名个现象还有，但已经属于非主流了。

　　再后来，夫妻淘里相互叫法有过互称同志，或互称老张老李，甚至直呼其名，而且连名带姓，搿辣一眼老电影里可以看到。

　　其实，上海人家夫妻淘里相互叫法要分两部分来探讨。除脱面对面个叫法之外，还有背靠背个叫法。五六十年前，我听到最常用个叫法是“阿拉屋里嗰”，相当于北方话里“咱家那口子”。客气点个叫法么“阿拉屋里迭位”或“阿拉屋里伊位”。由此引申出个叫法是“阿拉+”系列：阿拉福根、阿拉翠娣、阿拉老张、阿拉小李、阿拉连名带姓以及“阿拉哈尼”。

　　特别要提一提个是“阿拉家主婆”。“家主婆”三个字哪恁写一直有争议，有“家仔婆”“嫁仔婆”等。“家主婆”个写法则凸显出家务分工——屋里当家个总是女人。另外，滑稽大师周柏春曾经戏说过，家主婆，家主婆，嫁仔过来将来总归要做婆婆嗰。倒也有趣。

　　屋里有了小人以后，夫妻间称呼又派生出“伊拉+”系列：伊拉姆妈、伊拉阿爸、伊拉老娘、伊拉老头子以及伊拉老棺材。当着子女面，则还派生出“倷+”系列称呼：倷姆妈、倷阿爸、倷老娘、倷老头子以及倷屋里向只老棺材。

　　几十年直呼其名难免乏味，所以每个时代夫妻称呼侪会有些“调味品”。搿点“调味品”大多侪是夫妻淘里“打棚”个武器，比如：夫妻吵相骂，一方重话讲不出口，或有句话特别想引起对方注意，就会称对方一声“先生”“同志啊”“张师傅”“王老板”“李老师”等。例句如下：“侬看看现在几点钟啦？同志啊。”“我忍耐也是有限度嗰，张师傅。”“侬也忒得理不饶人了否啊，王老师！”“好了，电视覅看了，好去汏脚了，先生。”

　　上海人家夫妻淘里相互叫法里，还有一个常用字——“哎”。比如：“哎，浴巾帮我拿过来。”“哎，等歇出去看电影好口伐？”“哎，豁啥野眼啦，侬看牢我呀。”

　　“哎”，被认为是“喂”个弱读。大家侪晓得，以“喂”叫人不礼貌，但“哎”却长期存在于上海人家夫妻淘里，平添几多情趣。由此，我不禁想起《红楼梦》里，曹雪芹通过林黛玉个口嘲笑史湘云个南京口音，讲伊“二”“爱”不分，直把“二哥哥”叫成“爱哥哥”，羞人也不羞。一点也不羞人啊。阿拉上海人家夫妻淘里也侪是“哎”“爱”不分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