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一只海边的猪第二次录制

2022-01-10 22:07:2312:59 987

声音简介

原创文字：谋杀一只海边的猪

2000年的冬天
我们谋杀了一只猪

1. 海边的无人村
祖父没过世之前住在另一个村子里
那村里的房子稀疏的散落在海边的转折处
在最热闹的时候也只有几十户人家
后来他们陆续搬去了城里或者其他更方便捕鱼的地方
最后只剩下三四户了
那些没人生活的房子逐渐破落
屋顶也变得歪歪斜斜
那一排排丢弃在院子里
曾经用来腌制鱼虾的大水缸
只残留着一点海盐的咸腥味
每当放暑假和寒假
我和堂弟便被一起送到这里
跟着祖父生活一段时间

2. 冬天早晨的好消息
那天早上很冷
我和堂弟卷缩在被子里
空空的肚皮正在和仅隔着两米远的桌子上
冒着热气的热馒头
做着持续的斗争
我们不想动也不敢动
因为哪怕动弹一下那掖在下巴底的被子稍有松懈
凉气就会像冰冷的魔鬼之手伸进来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尽量平衡着肚子的饥饿和被窝里的舒适

房间外传来祖父的说话声
除了人的声音之外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是一种不常见但我们却知道那是什么的叫喊声
我们光着屁股一骨碌爬起来
扒着窗户往外看
那是一只全身粉嫩肉乎乎的小猪
在寒风和惊吓中瑟瑟发抖

我们胡乱穿了件单衣
冲出屋子
兴奋且小心的抚摸它柔滑的皮肤和短短的嘴巴
突然它伸出舌头舔我们的手指
那温热的触觉让我们一边惊叫一边大笑
完全把暖烘烘的被窝和热腾腾的馒头
忘的一干二净

3. 它的窝
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一只猪
祖父说海边有很多被人丢掉的鱼虾
刚好可以捡回来喂猪并且也解决了平时的剩饭问题
等喂胖了之后就可以杀掉吃肉了
我们知道这只猪最后一定是个悲惨的结局
但如何把它喂大成了当下最紧要的话题

祖父说要给它建一个窝当然就是一个猪圈
这样天气变暖的时候就可以把它养在院子里
我和堂弟都高兴的不行
虽然我们没有一点经验
但也毫不妨碍我们热烈的讨论
如何给一只从没有在海边出现的猪
建一个村里从没来没有过的猪圈
我和堂弟第一次失眠了
为了不让睡着的祖父听到
我们小声的议论着但又会无法控制的笑出声来

第二天我们听从祖父的指挥
从那些无人居住的房屋里
扒下了一些旧砖块
从里面挑出比较完整的用手推车一点点往家里面运
寒冷的冬天在我和堂弟兴奋的脸上和忙碌的身影里
变得温暖起来
很快它的窝建成了
两间明亮的“瓦房” 我们叫它客厅和卧室
一个可以给它喂食的小院子我们叫它花园餐厅
堂弟很细心的搬来几块砖
把给它喂食的饭盆垫高了一些
这样小猪吃饭的时候会更加的方便……
我们一整天都站在寒风里趴在低矮的围墙上盯着那刚刚完成的窝
想象着它住进去以后各种的生活细节
在我们看来
那猪圈仿佛不是猪圈了
而是给我们三个搭好的一个微缩的小家
那一室一厅可以住满一整段童年的时光

4. 海边的猪
我们牵着它去海边钓鱼
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们放任它在海边的土里找吃的
海边的盐碱地长出稀疏的植物结了深色的果子
它吃的满脸都染成了红紫色
像极了一个涂满油彩的京剧花脸
它长得太快了
没多久就超过了我们的体重
几次堂弟试着学电视里的情节骑在它背上
可并没有那么容易
刚跨上去就摔下来
堂弟的额头撞在墙角上鼓了一个大包
我很乐意看到这些
堂弟也只是轻轻的说了句：“这家伙脾气可真倔啊”

几个月后祖父打来电话说
早上那猪撞开了猪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让我们抓紧赶过去抓它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和堂弟不顾家里人反对央求着一定要跟去
到了祖父家
看着那片被它顶破的院墙
我和堂弟的眼睛里竟然共同闪烁着某种兴奋
我们兵分几路
大人们带着绳索和木棒
我和堂弟则带着它爱吃的鱼干和玉米面馒头
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
最后在海边远远的看到它
它在离着水面一米多的岸边轻快的慢跑
黄昏的阳光把它顺滑的毛发照的闪闪发亮
映在海滩上的影子跟着它忽长忽短的跳动
我一阵恍惚
仿佛它不是一只猪而是一匹马了
虽然没有马那样飘逸和矫健
但它有自己的悠闲自在
堂弟冲着它大喊挥舞着手里的鱼干和馒头
它听到了喊声回过头
用小而聚光的眼睛望着我们
我们小心的靠近生怕它再一次溜走
可它并没有跑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拿着棍棒
或者它认得并熟悉我们
那天那只猪被五花大绑的抬上三轮车
又回到那已经特别加固好的猪圈里
区别是
一条用来捆渔网的粗糙麻绳
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5. 最后一次逃跑
快到年底的时候
它又一次逃走了
我们没有在海边找到它
估计已经跑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和堂弟感到隐隐的不安：可能我们再也见不到它了
第二天早上
我们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它被捉了回来
听说是跑到了十多公里以外的镇上
那镇里有人认出它
因为它是这海边唯一的一头猪
于是把它绑在货车的车厢里押送了回来
我们喜出望外的去看
只见它嚎叫着挣扎着
我和堂弟开心的再次用手去抚摸它
可刚一碰到它的身体它就发疯般的颤抖
把那车厢震得快散架一般的发出阵阵巨响
我们看着它的眼睛
它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们了

6. 谋杀一只猪
几天后
祖父与家里人商量找邻村会杀猪的人过来
因为这猪如果再不杀下次逃走就回不来了
也刚好到了年底每家可以分一点肉
他们把它侧身绑在一张木板上
把嘴巴用绳子紧紧捆住以免被它临死前的叫声震痛耳膜
但它仍然可以从鼻腔里发出声带撕裂般的哼声
沙哑却尖锐
它奋力的挣扎把那绑它的木板拉扯的来回摆动
最后需要四五个大人同时按住木板的四角
杀猪的人才能动手

第一刀按下去
它没有断气挣扎的更猛烈了
紧接着杀猪的人调整了方向捅进去第二刀
还是没有杀死它抽搐着但力气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到第三刀才刺穿了心脏
它不再发出一丝声音那健硕的身体也不再动弹
死死的压在那张木板上
围观的人嘻嘻哈哈的取笑着杀猪人的拙劣技术
和这只猪顽强却无用的抵抗
我和堂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第一次感受到要结束一头猪的性命
竟是这么的惨烈和震撼

那天家里人忙了一整天
煮了一大锅开水给它退毛
然后用锋利的刀刃划开腹部把内脏一一摊开
有一瞬间我觉得它白嫩的皮肤像一个躺在案板上的人体
它也并没有死而是在做一个很长时间的手术

晚上家里做了最丰盛的一餐
亲戚们都说这猪好吃跟买来的猪肉明显不同
那天我和堂弟第二次失眠了
不过是因为吃的过于饱胀的肚皮

这就是一只海边的猪的故事
猪最后总是要被杀掉的
大家晚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