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宽容》|光阴的来信——高中时,我是这样写文章的

2022-02-16 17:57:1916:47 373
声音简介

喜马拉雅的听众大家好,本文发表于微信公众号,海边的西塞罗。

贴一篇当年的文章,推荐一本书。

各位好,今天本来有篇大稿子想写,结果上午被一些事情搅扰的心绪,稿子写不出了。

简而言之,今天早上好几个读者留言跟我说。一个还挺大的号又洗了我的文章。之前他们洗过一篇了,被我一些读者看出来留言提醒,删了。结果今天又重洗重发了一遍。我看了看,也觉得确实挺过分的,一时也挺怒发冲冠的。就写文一篇怼之。

不过我这人比较软,即便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也不想指名道姓的跟人打架。那稿子就写的委婉了一点,没有直接点那个号的名字,只是拿他的那句打赏语说了一番事。

但没想到这样不点名反而让文章成了个“霰弹”——看了读者留言我才知道,原来“只为苍生说人话”这个打赏语也是被“借鉴”来的。微信公号里现在至少有五六个比较大的公号主在用这句话。最大的一个,是平素对我还有不少指点的呦呦鹿鸣老师。

我文章发出去以后,呦呦鹿鸣老师跟我吐槽说他“躺枪”了,好多读者跑到他公号后台里留言问“为什么洗小西的文章”。

在此向呦呦鹿鸣老师致歉,是我的疏忽导致了误伤——我忘了既然文章可以是从别人那里“借鉴”来的,打赏语其实也可以了。

这个乌龙闹得就有点大了,为了避免误伤,我不得不又把小号上的怼人文删掉,重新在小小号上发了一篇改稿,做了澄清。可能还有些别的号主都可能也被误伤到了。在此一并澄清并致歉。

然后,我发现惹上这种事真的很纠结。

按说我直接指名道姓的说他,是最容易减少误伤的,可是我又不愿意逼的太狠,让人觉得我为一篇文章跟人纠缠不休。

而忍气吞声装没看见,是最不容易引纠缠的,可是那样又会让人觉得我很好欺负,以后免不了又会有更多这种被洗稿的烦恼……

结果我发现,为了纠结怎么对待洗我稿子的人,我花了可能比他洗我稿子还多的时间……这太不值了。

思考再三后,我决定还是放下,连洗这稿子的公号也一并宽容了。怼人的稿子写了,也发了,我气也消了。以后再有人洗我的稿子,无论大号小号,我也不多做怒怼了。

洗稿这个事儿,本来就很难断定。

是不是洗,全看读者朋友们的自由心证,你们看了觉得他这是洗,那就是洗,投诉、取关或者继续留着大家都随意,我作为一个写作者,无权要求你们帮我做什么。

反正在我这边,我觉得脑子是我自己的,只要我手尚在,就永远能写出更好的文字。

写自己的文,让愿洗的人洗去吧——反正他们就是洗,好像也没我写的好。

然后我发现,原来宽容不是美德,而是一种智慧,一种让自己能活的高效、舒坦一点的智慧。

所以很抱歉以这份愤怒计搅扰大家的周末了,但跨过燎原的怒火,我们总算获得了一点心得,不是吗?也不亏。

而说到宽容与写作的进步。我想起前几天我老师发给我的一篇我中学时代的习作。

这篇文字,是我高中时读美国作家房龙《宽容》一书的读书报告,后来被选去参赛,还拿了一个什么小奖。所以一直被存留着。如果我中学时喜欢的女孩不保留我给她写的情书的话,我想这应该是我能找到自己最早的3000字以上的文章了。

就把它贴出来给大家分享吧。

记得有读者曾问我:小西,孩子在上学,想看看你学生时代写的文字是怎样的——说来真的惭愧,如你即将读到的,我当年的文字,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好,很多论述在今天看来挺笨拙的。

但在多年后重看这篇文章时,我突然感到,其实我今天的很多想法,在当年的文字中已经有了萌芽。这么多年的时光,只是让我变换了表达,磨砺了文辞。至于思想的内核,这些年来只有演化,而没有巨变。

所以我把文章贴在这里,权当书评一篇,有兴趣的朋友,就陪我做一次文字考古吧。

- -

也谈《宽容》

心宽体胖的荷裔美国人亨德里克·威廉房龙死于1944年,他没能看到他所痛恨的法西斯政权彻底倒台的那一天,但他依然走的很安祥,因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他坚信人类正在朝着更好(而不是向某些悲观主义哲学家所说的那样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他把他的这种乐观的态度带入了他所写的每一部著述,这就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浩如烟海的“房龙历史”。

他写《人类的故事》,写《文明的开端》,写《圣经的故事》,写《伦勃郎传》。

这些书也许在某些史学家的眼里并不能算的上是好的史书,因为其中的部分章节描写的太过详细,而另一些很重要的史实却又被一笔带过,有的甚至只字未提。另外,房龙似乎不愿意板起脸来讲历史,他的笔调太过风趣幽默,他称罗马皇帝为“可怜的农民”,称不可一世的罗马教庭是个“开心俱乐部”,他还喜欢编造一些通俗,有趣却又蕴含深意的小故事夹杂在严肃而认真的史实中。

这些作法都是其它历史的记叙者所不愿意用、不敢用、不想用、也想不到用的,“历史是一门严肃的哲学。”法国史界七贤之一梯也尔,曾为历史下过这样一个精准的定义。

这样看来,房龙似乎不能算是一个历史学家。

房龙的确不是一个历史学家,他自己也不想做一个历史学家。大仲马说“历史不过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钉子”,同样的,对于房龙来说,他也并不是完全为了写历史而写历史。“房龙不是高深理论家却未必没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是的,通俗易懂的“房龙历史”其实不过是更加通俗的“房龙理论”的一个引子。用心阅览一下他所写的各种著作,你会发现其中有一个思想是贯穿始终、并紧紧左右着房龙所选择的史料的.

这种思想就是“宽容”。

宽容到底是什么呢?这恐怕还得从它的反面——不宽容说起。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人类的历史是从野蛮中开始的。要想摆脱野蛮,必然要经历一个更为野蛮的过程。

在自然界的生存斗争中,弱肉强食是一切要生存下去的生物所必须遵守的正常规律,正如你不能跟一头狮子讲“博爱,平等”以及“严守斋戒”一样,要求一个食不果腹的野蛮人对激怒他的同类“宽容”也无异于对牛弹琴。

既然“人类的历史不过是饥饿动物寻找食物的历史。”那么任何一个群体或种族,所追求的必然首先是生存,而其后才是道德。而每一个群体为了求生必然都会制定出许多看似不讲道理的法律或者禁忌,敢于触犯这些禁忌的个体必然会受到不讲情面的严厉的惩罚。此外,对于与自己信念不同的异类,人们往往会表现的更加残忍。

于是,对于禁忌的墨守和对于外物的拒斥——这就形成早期不宽容的两大根源。

正如房龙所说的“不宽容不过是人类自卫本能的表现”,不宽容作为人类文明的胎记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因为没有哪一个民族敢于宣称自己自诞生之初就是宽容的。

开明的古希腊曾处死过苏格拉底,

犹太人钉死过耶稣,

标榜自由的美国至今还有三K党的余孽。

不宽容,作为人类所必经的一个阶段其本身并不值得谴责。

把过去的祖先们拉到今天的道德法庭上审判是愚蠢的,就像没有一个神志正常的人会因为法老对奴隶的压迫而对木乃伊开棺鞭尸一样。

人们所要思考的是怎样才能从已有的不宽容中走出来,而不是对其进行无休无止的谴责——因为那样做本身就是对历史的不宽容。

既然,不宽容的窘境是由于野蛮和无知造成的,那么探索和追求知识是否就可以摆脱不宽容进而走向宽容呢?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好,但真正施行起来却十分困难。在很多情况下探索出新知识的先驱们还没来的及将他们发现的知识公之于众,就已被愚众送上了审判台,布鲁诺被烧死,伽利略被逼下跪,历史中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无知在面对有知其本已很严重的不宽容常常变本加厉。(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的天性本来就是——我们宽容别人的正确要比宽容别人的错误难的多。)虽然培根爵士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但当无知手拿着暴力的权杖逼迫知识向他下跪时,你难道不觉得它同样也是一种力量吗?而且当它像一堵墙一样横亘在求知的大路上,并把敢于试图冲破它的人撞的头破血流时,它往往显得比知识还要强大。

某些聪明人会想到把历史忠实的记录下会人们更为明智,不再受无知的蛊惑,干那些不宽容的蠢事,“以史为鉴可知兴潜”嘛!然而,这种努力起到作用了吗?起到了,但似乎并不大。在绝大多数时候,我们悲哀的看到,当人们忘记历史时,人们重复历史的错误,当人们记住历史时,人们准确的重复历史的错误——掌有着世界上近乎最完整的早期民族史的犹太民族。在对待耶稣时依然那样的残忍和不公正。发誓要牢记一战耻辱的德国人民,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却又中了希特勒下的“大日耳曼主义”的套,又一次把战火燃遍欧洲。那么牢记历史真的无用吗?牢记历史当然是有用的,只是我们牢记的方式不对。

人们往往一辈子钻在本我的,本民族的小世界里,而忽略和疏离了整个人类的大世界,对世界和自己失去了平衡感,进而走向了极端,而极端又进一步导致了不宽容。这样的错误甚至很多历史讲述者和思想家也会犯,这可就了不得了,一个民族、团体的历史如果只记叙本民族,本团体的丰功伟绩(再捎带着讲两句“撒旦们”对其的残酷迫害。),必然会向后辈们传授“天老大,我老二”的思想,把其他民族都当作“毛夷”“贱民”和“异教徒”“魔鬼的人”。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何宽容所言?狭隘的史书已经列好了屠杀名单,剩下要做的不过是动手屠戮罢了。

这样的史书,可能还是没有的好。

一个真正的史学家应该站在全人类的角度评述历史。——写到这里我忍不住要推翻文章开头的论断,房龙是个好历史学家,因为这个素质他具备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像某些人一样视自己对其它民族十四年血腥屠戳于不见,而对两枚原子弹连连叫屈。换句话说:只有当我们看到别人在犯错误,同样的自己也在犯错误时我们才能真正学会宽恕。

“你看到了你兄弟眼中的刺,就没有看到自己眼中的木梁吗?”宽容的本源就在于认识到:自己不一定是正确,而他人并不一定是错误的。上帝把真理隐藏于深渊之中,谁也没有把握说自己就是真正的得道者。

因而,对于未知的真理,我们必须保持应有的谦逊。而于已有的知识,我们必须保持适当怀疑。那些喜欢在自己慷慨激昂的理论宣讲后面加上一句“难道这不是颠之不破的真理吗?”的人,也许可以成为英勇的殉道者,也许可以成为尽职的卫道士,但在其它理论面前他们决对不会是个宽容的人。因为既然他们坚信自己掌握的就是真理,那么与之相悖的理论就一定是邪说,而宽容这些邪说就是宽容错误和罪恶,就无异于道德的论丧。一切有组织的大规模的骇人听闻的不宽容行动无非都是基于这种思想,不宽容总是穿上一层“真理”和“上帝”的外衣煽动可怜的民众们干傻事。

法国大革命时极左势力处死了近一百万名无辜者,“第三帝国”时期集中营结果了数不尽的犹太人。崇尚“自由,博爱”的法国人和善于理性思维的德国人尚且如此,人类为不宽容流了多少无谓的血也就不必赘述了。

就像前面已经说的那样,人类还没有那么轻易得到“最终真理”,所以就算我们自认为无比正确也不应该、更不能“将敌人迎而打翻在地,在踏上一万只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别人可能是对的,而自己可能是错的,给以不同见解者宽容其本身就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意大利政府在赶走了马可尼之后才想起来搞无线电,美国国会在饿死了戈达德之后才想到拨款搞火箭。但愿这种残酷的黑色玩笑人类不会再开。

而且,不同见解者也并非无法容忍。

正如17世纪的荷兰新教徒惊奇的发现他们容忍了异教徒的存在,而上帝却并没有惩罚他们一样,我们很快也会发现一个人如果没有犯下什么烧杀劫掠的大罪,而仅仅是与你信仰不同的宗教,或者告诉你说地球不是圆的而是方的,他和就犯不着为这种事情争个你死我活。就让时间和事实来说明一切吧,你会发现当你的邻居回答不上来为什么其它天体都是圆的而地球是方的时,他会自动的回到正确思路上来。

引导人们走向真理的向导永远是现实,而从来不是断头台、血腥敕令、种族监狱和火绳枪。

让一切可能是正确的思想先在平等的基础上生存下来然后再由理性的实践去检验它们的正确为否,这就是宽容。

你瞧,宽容的思路与前面所讲的不宽容的思路是那样的不同,以至于人们由不宽容向宽容的路已走了几千年,而且大概还要再走同样长的一段时间。

我们如房龙所说的那样,依然行进通往宽容的道路上。

今天当你翻开报纸时,你依可以看到数不清的爆炸案谋杀案和恐怖袭击,这些悲剧的产生很多不过是因为冲突的双方去了不同教堂,信了不同的上帝,或是手中拿着不同的圣书,并试图以不同的理论解释它。

“我们要对自己诚实”,人类依然很不宽容,这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正如房龙所说宽容这个词从来就一样奢侈品购买它的,只能是智力非常发达的头脑,我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宽容者永远是小部分人。知识的普及正在使越来越多的人变的更聪明。

所以,其实我们比前人们更年长,因我们在前人的肩膀上一定比前人看的更远,我们应有长者的宽容。这是历史的必然。

而相信总有一天每一个人的智慧都将会达到购买宽容的水平,我想到了那一天房龙若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因读他文字的我们,心胸将比这个宇宙更宽广。

本文写于2006年

嗯,我当年的文章就是这样,不知您读了觉得如何。今天的我可有一点进步。

茨威格写《陌生女人的来信》,写到最后时说:“他颤抖着把信放下,然后就久久地沉思,种种回忆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想起了一个邻居的小孩,想起一位姑娘,想起夜总会的一个女人,但是这些回忆模模糊糊,朦胧不清,宛如一块石头,在流水底下闪烁不定,飘忽无形。影子涌过来,退出去,可是总构不成画面。他感觉到了一些藕断丝连的感情,却又想不起来。他觉得,所有这些形象仿佛都梦见过,常常在深沉的梦里见到过,然而仅仅是梦见而已。”

此刻的我,也有这种心情,十多年了,我想起了当时当日的很多人,很多事……我的那些同学、那些旧友、那女孩、那些老师。

嗯,我想特别感谢一下我学生时代的所有老师们。和很多人多年后可能只能想起老师们的外号不同,语数外、理化生,我高中时这些主科的老师们的名字我至今都记得。本想在这里写下来,向他们一一致谢,可是又怕在公众平台上贸然写出,搅扰他们的生活——怼人我都不点名,感谢人我就也不点名了吧。

只想说,老师们,谢谢你们。等到将来有一天,我能把文章写的更好一些,我必会以更好的方式,荣耀你们的名字。

也向大家推荐《宽容》这本书,我当年所看的,应该是这个版本。

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找到——这真是一本很好的书。它能帮你在思想中打下了第一根常识钉桩,推荐之。

这样说来作者和译者其实也是我的老师,若干年前的那一天,在书店的那个角落,我与他们邂逅,我人生的齿轮发生了转动。

谢谢你,老师。谢谢你,朋友。谢谢你,时光。

全文完。

本文6000字,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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